一九八四9.5[英]乔治·奥威尔 / 2009 / 上海译文出版社
在《一九八四》中有一个著名的概念叫“双重思想”,意思是一个人在知道真相的同时有有意欺瞒自己说出与真相相反的话,双重思想与一般的虚伪不同,后者是在心里有清醒认识的前提下为了某种目的而演戏作假,而具有双重思想的人,两种互相矛盾的思想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且平行并立,他能就某一标准编造出一套荒谬的以假乱真的说法,也能迅速转向另一标准站在完全对立的角度对先前自己的话进行批判。他的脑袋里同时住有两种意识形态,而且各有作用,互不干扰。每一种思想都是真理,每一套说辞他都坚信,这是扭曲环境下打造出的人,已经接近于神智错乱了。其实双重思想即使在现实生活中也并不罕见,不仅有双重,而且有多重,况且又是破碎的、不成体系的,零零碎碎构成这个人混沌的意识,但是总的来说,双重思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生存。
霍乱时期的爱情9.0[哥伦比亚] 加西亚·马尔克斯 / 2012 / 南海出版公司
在“双重思想”这个概念上,我想提出一个新的类似的概念,叫“双重情感”。顾名思义,一个人内心能同时怀有两个互相矛盾但又互不干涉的感情,举例,《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男主人穷其毕生精力等待女主人公的青睐,当女主人公丧偶后他重又出现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地对她表白,说,他已经等待了半个世纪,这期间一直为她保持忠贞。由于故事是倒叙,然后我们再往下翻页,从男女主人公结识、相爱、分手…男主人公求爱不得,开始各种嫖妓,嫖女同事,嫖外族人,嫖年轻的女学生…嫖到六七十岁,女主人公空窗了,他甩下那个被他诱骗的年轻女学生,毅然回到初恋身边。等到他俩携手在渡轮上度假,远方传来女学生自杀的消息,他于是痛哭,“那一刻他意识到他是如此地爱她。”哭够以后,回屋和他的初恋作暮年活塞运动。一般这种具有双重情感的人,在爱着一个人的同时能够锲而不舍地勾搭其他对象,在每一个“爱人”面前,他都竭尽全力地表现痴情,轻易地就陶醉在爱情中无法自拔。他坚信他感情的纯洁伟大,而且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矛盾之处。很多男人都有这种特征,同时爱自己的妻子和情人,并且力求做到雨露均沾。他既是个会养家的好丈夫,又是一个能满足情人的好男人,这种人精力充沛,能够在家庭,事业,婚外情之中保持均衡,可以说活得无比充实。同双重思想一样,具有双重感情的人,在现实中也不计其数,两者看似神经错乱,其实无比精明,其本质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繁衍。
其实要解剖这种思想并不困难,首先我们知道,个体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在此道德标准上规范自己的行事。当一个人的利益与自己的道德观发生冲突,他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自己的道德观,正常情况下,应该对自我进行道德羞愧的心理惩罚,也就是躬身自省,之后再依据道德观对自我言行进行规范。又或者,在紧迫情形下必须根据自己的利益行事,因此推翻早先道德观,建立新的、更符合生存的低标准道德观。这都是比较正常的情况,一个人的行动必有其思想依据,而其思想也能够反映其处世态度。而具有双重思想的人省略了这个过程,他一方面保持某一价值标准,一方面自行其是,缺乏反馈机制能够将两者链接,在这一思想与另一思想的桥接之间,出现了巨大的黑洞,这个黑洞能够吸纳所有的混乱和羞耻心,吸纳自我真实意识和人性尊严。
只有一是唯一坚定存在的,二则代表分裂,二同时也会延伸出三、四甚至更多重层次。具有双重思想标准,其本质就是没有思想标准,意识已经降落至底线为利益所服务,因为利益驱动/欲望驱使需要这一套思想意识,那么无关对错真假与否,都需要具备多重思想并且信以为真。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已经并无道德底线、甚至也丧失了尊严,同时他还有生存需要、价值诉求,那么他该怎么做?——他会抬手,将自己的眼睛捂起来,然后对自己说:“蒙上眼睛,我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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