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集中,我们讲了慧远的早期经历,提到他非同一般的感应鬼神的能力和无敌的贵人运。
在这一集中,我们继续来看他和同时期大牛鸠摩罗什的书信往来。另外,我们要补充更多的,依然是慧远牛到让人叹为观止的贵人运实例。
因为文章太长,如引起任何眼部不适,请迅速滑至底部(老实讲,这两天打字加纠错花了超多时间,内心吐血。。)
慧远VS罗什:这写的是信难道不是情书吗?
初期,传到江南一带的佛经不多,很多经都还没有传来,至于禅法,江南人尚闻所未闻,律藏也很稀少,戒律残缺不全,慧远发出了和法显一样的感叹,只是不像法显亲自西去取经,而是命弟子法净,法领等人,到远方去寻求各种佛经。他们穿过沙漠和雪山,一年后才返回,都获得了梵文佛经,才得以据此翻译流传。
在这之前,道安法师在关中时,曾请昙摩难提翻译出《阿毗昙心论》。但由于昙摩难提尚未熟悉汉语,译文中有许多模糊不清和不通的地方。后来有罽宾僧人僧伽提婆,博览精通众多佛经,在晋太原十六年来到浔阳。慧远请他重新翻译出《阿毗昙心论》和《三法度论》。由此,阿毗昙和三法度之学才兴盛起来。慧远曾为《阿毗昙心论》和《三法度论》作序,揭示其要义以贻学者,推动了这两者的兴盛。
慧远孜孜不倦地修行,一心弘扬佛法,每逢西域来客人,他就诚恳地向他们咨询请教。当他听说鸠摩罗什来到了关中,就立即派人给罗什送信致意,表示要建立友好的关系。他在信里是这么写的:
“释慧远顿首。去岁得姚左军书,具承德问。仁者曩绝殊域,越自外境,于时音译未交,闻风而悦,但江湖难寘,以形乖为叹耳。顷知承否通之会,怀宝来游,至止有问,则一日九驰,徒情欣雅味,而无由造尽,寓目望途,固已增其劳儜。每欣大法宣流,三方同遇,虽运钟其末,而趣均在昔。诚未能扣津妙门,感彻遗灵。至于虚衿遗契,亦无日不怀。夫旃檀移植,则异物同熏;摩尼吐曜,则众珍自积。是惟教合之道,犹虚往实归,况宗一无像,而应不以情者乎?是故负荷大法者,必以无报为心;会友以仁者,使功不自己。若令法轮不停轸于八正之路,三宝不辍音于将尽之期,则满愿不专美于绝代,龙树岂独善于前踪。今往比量衣裁,愿登高座为着之,并天漉之器,此既法物,聊以示怀。”
“释慧远在这里向您致敬:去年我得到姚左军的信件,承蒙您的问候,非常感谢。您先前在遥远的外国,后来又来到中国,但那时音信不通,我只能闻风欢欣,却无法向您致意,心中只恨江湖难填,身不由己,难以如愿而扬天长叹。我刚刚得知,现在有了交往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打听清楚,您怀着佛法宝藏来到中国,现已有了确定的住址。我这心里,不由得意往神驰,一日九往,然而也只能在心里高兴,在想象中瞻仰品味您的大雅,终究不能尽意,唯有时时伫立路旁,引颈张目,眺望远方的路,连腿都站酸了。常听说您宣讲佛法,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俊贤,汇聚一堂,便欣慰不已。我虽然只是远远地追随您的宣讲,为之撞钟擂鼓而已,但志趣却一如您的原意;虽然我未能直接向您请教佛法妙门,未得彻悟佛陀遗教的神髓,至于虚怀以求佛陀遗教的志愿,则无一日不存于心中。檀香异地种植,则此地的其他东西就会受到香气的熏染;摩尼发出灿烂光艳,则其他宝物自然集聚而来,因此,教学相长,犹如空手出门满载而归,何况佛法的真谛本无形象,而不可以凡情相应呢?因而,具有解说佛法之才的人,必然不是为了回报而传法;以仁爱之心交友的人,也不会使仁爱之功因自己而停止,而是要使仁爱之心广被天下。若能使法轮在八正道上永不停转,佛法僧三宝的祥音绵延不绝,永无尽期,那么,以善于说法而号称第一的满愿,也就不会孤单地独享绝代美名,以入龙宫取经而使大乘教义普传天下的龙树菩萨,也不能独受千年善誉。现在,我的使者就要上您那里去,奉上袈裟一领,愿您升座讲经时穿上,另外再奉上一只漉水囊,这些都是弘法的器物,借此表达我的心意。”
鸠摩罗什回信说:“鸠摩罗什和南。既未言面,又文辞殊隔,导心之路不通,得意之缘圮绝。传驿来眖,粗承风德,比复何如,备闻一途,可以蔽百。经言:末后东方当有护法菩萨。勖哉仁者,善弘其事。夫财有五备,福、戒、博闻、辩才、深智,兼之者道隆,未具者疑滞。仁者备之矣。所以寄心通好,因译传意,岂其能尽,粗酬来意耳。损所致比量衣裁,欲令登法座时着,当如来意,但人不称物,以为愧耳。今往常所用?石双口澡罐,可备法物之数也,并遗偈一章曰:‘既已舍染乐,心得善摄不?若得不驰散,深入实相不?毕竟空相中,其心无所乐。若悦禅智慧,是法性无照。虚诳等无实,亦非停心处。仁者所得法,幸愿示其要。”
鸠摩罗什致敬:我们以前未能见面交谈,又因文字不同,心灵交流之路便因此不同,无缘获悉尊意。收到您的来信,感承您的问候,使我初步领略到您的美德,也知道了您的近况,虽仅窥一斑,也可以推知全豹了。佛经上说:以后东方当会有护法菩萨。这是多么令人振奋啊!有志的人,努力吧!佛经上的语言,会由您来实现而发扬光大。弘扬佛法,需要具备五种才能德性:即福分、持戒、博闻、辩才和大智慧。五者兼备者,其道业必然兴盛;若不具备,就会招来疑惑和滞碍。您已五者具备,所以寄上此信,为您祝福,献上我的敬意,然而这封信却是经过翻译的,岂能完全表达我的心意,只是借以粗略地报答您的情意罢了。劳您送给我袈裟,并要我登座讲经时穿上,我一定按您的意思去做,只是我这个人实在配不上您这么贵重的礼物,深感惭愧。今送上平时所用的鍮石双口澡罐,可以充作法物。同时送你偈颂一章如下:“既然已经舍弃了世俗之乐,自心善自摄持吗?如果心神不散乱,能否深入实相吗?在毕竟空相之中,心亦寂静而无所乐。如果喜爱禅智慧,那么就应该知道,这智慧有能两忘之功,一切有相,虚幻非实,也非可以住心处。您已经悟得了什么,尚望告诉我要领。”
慧远于是又回信给罗什道:“日有凉气,比复何如?去月法识道人至,闻君欲还本国,情以怅然。先闻君方当大出诸经,故未欲便相谘求,若此传不虚,众恨可言。今辄略问数十条事,冀有余暇一二为释,此虽非经中之大难要,欲取决于君耳。并报偈一章曰:『本端竟何从,起灭有无际。一微涉动境,成此颓山势。惑相更相乘,触理自生滞。因缘虽无生,开途非一世。时无悟宗匠,谁将握玄契?来问尚悠悠,相与期暮岁。”
翻译:天气寒冷,不知近况如何?上个月法识道人来到这里,听他说,您想要回国去。这使我非常惆怅。先前听说您正准备翻译很多的佛经,为了不致打扰您,所以未便向您咨询请教,如果法识道人的话果然确实,众人的遗憾那是不言而喻的。现在我简略地列出几十个问题,向您请教,万望您闲暇时予以解答一二。这些问题虽然不是佛经中特别难和特别重要的问题,但我还是想取决于您的论断。同时奉上偈颂一章:“此心之本来,到底在哪里?岂不就在有无起灭之中而自不动?自从一涉及动境,难以摄持如山倒。加上各种迷惑之相状乘机到来,于空理未免自生疑滞。因缘岁无生无灭,佛理也非一时可了。若无悟宗大师出,谁来掌握佛真谛?对于您给我的偈意,今天仍未亲切领悟,但愿年终能相见。”
佛经翻译与《大智度论》
后来,有一位名叫弗若多罗的来到关中,背诵出《十诵律》的梵文版。他一面背诵,罗什便一面将之翻译为汉文。可是,当弗若多罗背诵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去世了。慧远因此而常常慨叹《十诵律》尚未完备。等到听说昙摩流支到了后秦国,而且善于背诵《十诵律》,就派遣弟子昙邕送信给他,恭请他在关中翻译出其余的部分。因此,《十诵律》这才完整无缺,东晋地区所获得的《十诵律》全文译本,一直流传到现在。西域每秒的经典,和关中精审的译文,之所以集中到这个地区,正有赖于慧远的努力。
外国的僧人都说中国有大乘道人,每到中国来烧香礼拜,总是面向东方的庐山虔心行礼祈祷。慧远的神理迹象,真是无法测度。
从前,中国没有泥洹常住的学说,只不过有长生不老只说而已。慧远于是感叹道:“佛是万物本原,终极实相,所以永恒不变;永恒不变之道,哪里会有穷尽的时候呢!”他便因此写了《法性论》,论道:“万物的本体以不变为本性,要获得这一不变的本性,当以体悟终极实相为宗旨。”罗什见到此论后,赞叹道:“中国人虽然没有佛经,但想法却能与佛理相合,真是太妙了!”
后秦国君主姚兴仰慕慧远的声名和美德,赞叹他的才华和思想,写信向慧远表示敬意,不断派遣使者给慧远送信和馈赠财物。他曾将龟兹国用细丝织成的佛教故事图像赠送给慧远,以表达自己的诚意,又令姚嵩将他那尊用珠宝做成的佛像献给慧远。《大智度论》刚译出,姚兴就给慧远送去,并写信说:“《大智度论》新近翻译完,这既然是龙树所作,又是佛教大乘宗旨所归,应该为它做一个序,以阐发作者的意图。可是,这里的诸位道人全都敬谢不敏,婉言推辞,没有人敢动笔。法师您可以为之作序,以留给后来的学者。”
慧远回信说:“您要我作《大智度论序》,以阐发作者的意图,然而我听说,要装的东西太大,就不是小囊袋能装下;井水太深,就不是短绳子所能及,我在阅读《大智度论》时,深感自己才力不够,有愧于您的厚望和嘱托,再加上自己体弱多病,又常因事打断阅读,待继续阅读时,可又记不清前面的内容了,必须从头重新开始,所以拖了这么久,只因想到您殷切的重托,才勉强写出粗略的意见。至于精研穷究的高论,还有待于高明。”(虽然婉言拒绝了姚兴,但是慧远其实并没有放弃阅读和理清《大智度论》。。)
慧远常说《大智度论》的文句浩繁,初学者难以看出他的要义,寻到悟入的门径,就抄出其中主要的文句,撰写成二十卷,并为之作序,用雅致的文辞概括出它的深文大义,使学习的人节省了一大半功夫。
沙门不敬王者论
后来,桓玄征讨荆州殷仲堪(就是之前与慧远讨论周易,被慧远实力碾压的那位),行军经过庐山时,邀请慧远出虎溪下庐山来会面。慧远以身体有病为由,不能出虎溪。桓玄便亲自进山。他的左右不下对他说:“从前殷仲堪曾进山拜见慧远,望您不必礼敬他。”桓玄说:“何有此理!仲堪本死人耳。”
待见到慧远时, 桓玄不知不觉间便向慧远行李致敬。桓玄问道:“(头发)不敢毁伤,何以剪削?”慧远答道:“立身行道。”桓玄见他答得这么好,即便心中有心刁难,也不敢再提出来了,于是就向慧远说起,此行是为了要去征讨殷仲堪。慧远只当没听见,不搭腔。桓玄不罢休,又问:“不知道您有什么高见?”慧远说:“我希望施主您安稳,殷仲堪也是如此。”桓玄出山后对左右之人说:“慧远真是我平生不曾见过的高人。”
桓玄后来凭借专擅朝政,连皇帝也为之恐惧的权威,苦苦邀请慧远到自己的麾下,致信向慧远说了很多大道理,劝说慧远出山为官。慧远予以严词拒绝,态度坚定不移。其意志坚强有逾丹石,最终毫不为之所动。
不久,桓玄欲整顿清理僧人。他和底下人说:“沙门有能伸述经诰,畅说义理,或禁行循整,足以宣寄大化,其有违于此者,悉皆罢道。唯庐山道德所居,不在搜简之例。”(这是当权者对沙门的一次清洗运动,除了有道的沙门,其余都需要还俗。在这次清洗中,庐山因为有慧远师的存在,特被幸免。)
这场门户清理运动,对于沙门来说,不啻于一场严重打击。因为上面的指令,和办案的实情,有时候很难分辨冤直清白。表面上看,这是对僧侣团队的清洗,实际上是否服务于当时的其他政治功能,我并不好判断。
这个时候,一些更小的僧人集团肯定是想要仰仗行会大佬出面调和此事的。
慧远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写了书信给桓玄。
“佛教陵迟,秽杂日久,每一寻至,慨愤盈怀。常恐运出非意,沦湑将及,窃见清澄诸道人教,实应其本心。夫泾以渭分,则清浊殊势;枉以直正,则不仁自远。此命既行,必二理斯得,然后令饰伪者绝假通之路,怀直者无负俗之嫌。道世交兴,三宝复隆矣。”
这一段翻译下来,是这样的:“因僧人中久已混杂了污秽之徒,致使佛教遭受灭顶之灾。看到您清理僧人的命令,深感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泾渭之所以分明,是因为清浊悬殊;弯曲的东西需要用直的东西来加以矫正,正如《论语》所说‘举直措诸枉’,那么,那些不仁不义者自然存不住身而自动远离。这个命令既然已经执行,这就表明您已经明白这两个道理,然后可以断绝那些饰伪者假冒的途径,使胸怀正直的僧人不致遭受世俗的嫌弃。由此,则佛像和世道变会交相兴盛,佛、法、僧三宝就会重新繁荣。”
从表面上看,这话非常的合桓玄的心意,而且把桓玄想说又不能尽意的地方都点了出来,很站在正确的立场上,一点都没有包庇护短僧人集团的意思。大道是非,也都讲的通透明白。
但实际上,借着桓玄这把刀,虽然是场清理,慧远还是扩大了桓玄制定的保护僧人的条例,让更多优秀的僧人得以幸免,桓玄也听从了他的建议。
除了清洗沙门的运动以外,桓玄还想要让沙门都礼敬君王。在这件事上,争论已久,长期都没有个结果。桓玄就修书给慧远,让他就此事发表看法。
慧远于是回信给他说:“夫称沙门者,何耶?谓能发矇俗之幽昏,启化表之玄路,方将以兼忘之道,与天下同往。使希高者挹其遗风,漱流者味其余津。若然,虽大业未就,观其超步之迹。所悟固已弘矣。又袈裟非朝宗之服,鉢盂非廊庙之器,沙门尘外之人,不应致敬王者。”
翻译“所谓沙门,究竟是什么呢?沙门是指能启发人们的智慧,使人们知道蒙昧世俗的昏沉无知,开启超越世俗的通玄之路,以物我两忘之道,与天下人共同向前。这可以使向往高尚的人获得表率,来学习他们所遗留的风范,使洁身自好者品味他们之所以洁身自好的源泉。虽然沙门这种理想的大业尚未完成,但是只要看一看沙门超然于世俗的形迹,所能悟得的就已很广大了。另外,沙门所穿的袈裟,本来就不是朝拜君王的官服;沙门所用的钵盂,也不是朝廷所需要的器具,沙门本来就是超越了世间的人,自然不应当对世俗的君王行世俗的礼仪。”
桓玄虽然固执他之前的主张,耻于服从世俗之外的出家人,但当他看了慧远的来信,也开始动摇而犹豫不决了。不久,桓玄篡夺了帝位,下诏说:“佛法广大无边,非世俗所能管窥蠡测,照沙门怀有对君王的崇奉之情来看,对君王还是尊敬的。现在,既然我自己就是君王了,就应该尽谦德之光,诸位道人就不要致礼了。”
由此,慧远写了《沙门不敬王者论》,共有五篇组成。第一篇:在家;第二篇:出家;第三篇:求宗不顺化;第四篇:体极不兼应;第五篇:形尽神不灭。因为长,我就不翻译了,大家有兴趣可以自行查阅。从此以后,沙门得以保全自己出家人的形迹了。
到了桓玄向西奔逃,晋安帝从江陵返回京师时,辅国大臣何无忌劝说慧远在途中等候觐见皇帝。慧远以自己有病为由,没有去。相反,倒是晋安帝派遣使者犒劳慰问了慧远。慧远在给晋安帝的信中写道:“释慧远顿首:阳月和暖,愿御膳顺宜。贫道先婴重疾,年衰益甚,狠蒙慈诏,曲垂光慰,感惧之深,实百于怀。幸遇庆会,而形不自运,此情此慨,良无以喻。”这封信写得相当恭顺亲切。而晋安帝下诏回答说:“阳中感怀,知所患未佳,甚情耿。去月发江陵,在道多诸恶情,迟兼常,本冀经过相见。法师既养素山林,又所患未痊,邈无复因,增其歎恨。”晋安帝的回信也很有意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十分的体恤和爱护,因为无缘相见,只说自己遗憾长叹。
慧远师的贵人缘就是这么的牛逼,历经乱世更迭,始终屹立不倒。而且,自从他隐居庐山,三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离开过庐山,也从未再到过俗世。每送客出山,足迹也止于虎溪为界。
慧远于东晋义熙十二年八月初开始服药,六日临危,困乏已极不能支持。他周围的大德高龄之人,都恳切庄重的行礼恳请他饮用药用豉酒,他不肯;又恳请他服用米汤,他也不肯;最后再次恳请他服用蜜和水掺合成的蜜浆,他才叫掌管戒律的僧人查阅戒律,看能否饮用,可是还没有查到一般,慧远就去世了,终年八十三岁。他的门徒因此号哭悲恸,如同自己的父母去世一样。僧俗之人接踵而至,前来奔丧。慧远早知道,人世的感情难以割舍,就制定了哀悼七天的办法,遗命弟子,在他死后将他的尸体露天置于松树下供人哀悼。七天之后,他的弟子将他安葬。浔阳太守阮侃为他在庐山西峰开凿墓穴,谢灵运为他写碑文,记录他的品德,南阳宗炳又在寺门前立碑。
当初,慧远很善于写文章,文辞清丽气势俊雅,升座讲经,简明扼要,加上他容仪端庄整洁,风度洒脱利落,所以人们画了他的像,供奉于寺内,以供远近的人瞻仰其遗容。慧远的着作有论、序、铭、赞、诗、书各种文体,集结编成十卷,有五十多篇,为世人所重视。
慧远于内典则深通佛理,又精研世俗群书,他所教的弟子,无不依循他的教化而传其统绪。当时慧远讲授《丧服经》时,雷次宗、宗炳等人都听他解说。后来雷次宗另外写着了一本解释《丧服经》的着作,在卷首称雷氏所着。宗炳因此写信嘲笑他:“从前我与您一起在慧远师傅那里所学的就是这个义理,现在您可以在卷首署上你雷某人的大名吗?”他和同时期的僧肇一样,作为本土僧人,精通老庄之学,慧远还是道安学生的时候,就善于运用老庄中的言论来类比佛法中的实相,帮助同期的学者领悟佛法的奥义。慧远的师父道安知道以后,就特别允许慧远在解释佛法的时候,运用老庄的学问来阐述,帮助他人悟道和理解。如果读过僧肇的《肇论》,会发现其中也有许多将老庄之学与佛法融会贯通的华彩篇章。僧肇曾师从罗什,同期的着名隐士刘遗民非常赞赏他的文章,也是他的好笔友。僧肇曾写出:“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历天而不周。人命逝速,速于川流,是以声闻悟非常以成道,缘觉觉缘离以即真。”“心不可智知,形不可以象测。”“怕雨而来,恬淡无为,而无不为”“与物推移,乘运抚化。”“般若不可于色中求,亦不离色中求。”“见缘起为见法,见法为见佛。”
净土宗
慧远师同样是净土宗的开启者之一。如果我们把他们当初集结在一起,发愿往生西方的誓言重新拿出来阅读的话,其实有很多可圈点之处。这是慧远让刘遗民起草的一份誓言书,文言文版本在上篇,这里是白话文翻译:
“太岁在寅(属老虎)的这一年,七月戊辰朔日,二十八日乙未,有法师慧远,受神灵所感应,触动素心澄怀,特发宏愿,于此延请志同道合,净心修道,信仰纯真之士,凡一百二十三人,结集于庐山之北,般若台精舍阿弥陀佛之前,率领众人,以花供佛,虔心礼敬,庄严宣誓:凡此聚会众人,既已明了佛教因缘和合之理,三世报应便了然于心;既然知道世事变迁本属无常,便深明善恶报应无可逃遁;推想罪犯之所以沉沦,则可悟无常不远;由因果报应之逼人,可知恶趣难以超拔。此理既明,所以有同志诸贤,夜则警惕,日则勤修,仰望佛陀有以拯救。而神明只能以灵感交涉,不可凭行迹寻求,必从事物中参悟,则通神之路今在咫尺;然无寻求之目标,就渺茫昏沉,找不到途径。今日,我等有幸,不谋而合,全心全意向往西天净土,撰文宣誓,真情流露于自然,实因神明显现于梦中,欢欣百倍于有子投胎。因此,彩云生辉,云影绰约,如同神灵到来。事功由实理之相扶,非人力所能致,此番结集宣誓,实乃由上天开启其诚意,而神灵于冥冥中所驱,又怎能不凝聚精神,虽晨起渴望同处,但到了晚上,个人的境界业缘,又使得彼此分隔。此情此景,于我辈师友相依难舍之心,实是可悲,所以令人慨然长叹。因此,我等一起约定,整装结集于法堂,同心同德,停息俗怀,达到幽然静极,共同立誓,弃绝凡尘,通往西方净土之绝域。若有惊妙绝伦,超然出众,先登神界者,绝不可独自享乐于圣境而不顾他人,既已同于幽谷以求道,则无论先进还是后进,都需心存一念,提携互勉,连类而行,共同前进于西天之路。今儿,诚心涤虑,妙观我佛大像,启动自心,神游净土,业识因觉悟而翻新,形体因佛至心灵而改变。于是乎,凭借莲花而化生于七宝水池中央,从此得以在玉树荫下歌以咏言,以云为衣,自由逍遥于天涯海角,香风和畅无有穷期,身体忘却安危而愈益悠然静穆,心灵超越苦乐而怡然自得;面对生死轮回,远远谢绝;天宫神仙虽好,对他们也只好傲然长辞,而欲普度众生,接引来者,以登西天极乐世界为归宿。探求此道,岂不高尚宏伟!”
由此,本文正文部分便全部结束了。
礼敬慧远法师,感恩法师,回向法师。
这几日在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实在感慨篇幅之长,任重道远。来回核对文句,又在网上查考一些人物细节,每天都觉得今天能把文章完成,但是又发现还有更多的线索需要挖掘完善,以至于写完正文部分,全文已近一万五千字。连一些自我发挥的空间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只希望大家在阅读的过程中,不觉得太过于枯燥才好。又加上字数太多,每每只顾得打字,校正错别字和句法错误,又花了不少时间。这对于度时如金的我来说,只觉得心疼万分。因为成文历时较长,期间也有一些小状况的发生,觉得还是讲出来比较好些。
因为我的古文功底实在不怎么样,这篇文章之所以能写出来,全赖于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高僧传》一书。《高僧传》是梁朝释慧皎所着,由朱恒夫,王学钧、赵益注译。如果不是有这些善知识的辛勤耕耘,我是绝无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把这篇文稿整理出来的。翻译的部分,为求文意不出错误,几乎完全是按照书中的原文翻译来的。感恩善知识们无私的传法布道精神!
现在,进入我们的课后八卦时间~~
为什么慧远法师能有这么无敌的贵人运?大家有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希望大家不是仅仅用眼睛看过去这些文字,如果是这样,就实在辜负我一番辛苦打字的努力了。
这个问题,我在这里,还是要拿出来和大家讨论一番的。
当然,这里我所讲的,只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几点,相信大家慧根深种,一定比我更远见卓识。所以我在此,也只当抛砖引玉之谈了。
首先,慧远的师道传承非常牛。
他的师父是道安和尚(很牛逼,以后会给大家科普),而道安法师的师父更牛,那是帝王师,佛图澄。佛图澄的境界高到,《高僧传》中是专门开辟“神异”卷来讲的。也就是说,佛图澄是有大神通的人,治大国如烹小菜的各种方便不在话下。就我现在脑海里记忆还比较新的,是有人看到他身体上有孔,而他自己通过这些孔,把肠子掏出来放到清水里浣洗,完了又塞进身体里的事件。
慧远除了师门牛逼外,自己也是实力雄厚,出家前就已经博览六经,通晓百家,出家后,于佛门经典,苦学不辍。 而且,他自立门户后,办了几件凡人难以企及的大事。
一、在庐山开创精舍,先后建立龙泉寺和东林寺。他一拄杖,就有神灵献泉,他吟诵《海龙王经》,就有龙神赐雨。 放眼古今,这都是罕少的。古时候碰到自然灾害,如天下大旱,帝王都要斋戒反省,大赦天下的。当然这个时候,有些帝王就会求助于一些有道的僧人来念经求雨。苻坚在位的时候,天下经常大旱,但是当时有个求雨很灵验的僧人(具体名字我忘了,下回查到了再告诉你们),苻坚每次找他念完经,老天就会降雨。后来法师灭世了,苻坚只能自己斋戒净身求雨,一边求一边念叨,要是法师还在世,哪用得着自己受这苦。
二、除了召唤龙神降雨外,让慧远一战成名的,还有阿育王像事件。如果大家对普陀山了解的话,一定知道“不肯去观音”的故事。当时日本想要引渡观音像,结果还没出海,观音像就倒了,任凭多少人拉都没用,沉在水里一动不动。阿育王像的故事同不肯去观音很像。阿育王像由龙神庇佑,即便大火也能自保周全。陶侃想用武力驱使阿育王像搬迁,阿育王像理都不理。等到慧远祈请奉请,阿育王像轻的像云一样,自己来了。有这几件神迹感应,放在古时候,自诩真龙天子的帝王自然不敢轻慢。
(普陀山紫竹林不肯去观音院)
三、慧远在任期间,虽然三十年未出庐山一步,但是对于整个寺庙僧侣制度的完善,却是起到了树立仪轨,确立规范的体制化保障作用,尤其是在桓玄掌权阶段,他不仅在清洗运动中保全和扩大了僧人保护的条例制定,还写下了《沙门不敬王者论》,为后世的沙门立身之道留下重要依据。如果没有这棵擎天大树的庇护,很难想象当时的僧侣团队是不是会在当权者的淫威之下遭受灭顶之灾。
四、他所在的僧人团队以及他的交友队伍非常庞大,那个时代里几乎所有杰出的善知识都在他的好友名单中。如果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慧远身边的善知识真的都是称得上高僧大德的重量级选手。道生、法显、罗什、道安、僧肇等一批旷古烁今的大咖都投身在这个乱世中,于山河飘摇之际,依旧苦心不辍,翻译出大量供后世学习的经典,没有他们无私无悔的付出,佛法东渐可能会延后许多。
五、除了善知识云集于这个时代以外,慧远还在庐山与百二十三人发誓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如果仔细读这篇誓言,就会发现,善知识之间的善友谊真的是弥足珍贵的。地藏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慧远等人的发誓是,自己绝不独自往生极乐,这个僧人集团一定是大家互帮互助,一起投身,绝不先走一步。这个集体的友谊力量就非常大了。考虑到每个人的业力水平不同,因果报应有差,其实很容易出现进步不同步的现象,但是绝不丢下小伙伴一人独活,没有背叛,没有伤害,同甘共苦,风雨同舟,这种大因果,大福报,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这个社会,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不是一人之独功,而是集体的共生业力。听完大家是不是很想加入他们的队伍?老实讲,还是先清点一下自己的福报吧。在上篇我们讲过谢灵运是吧?豪门显贵之嫡孙,福报不是一般的大,放眼世俗谁都瞧不上,一听说这好事,立刻欢欣鼓舞要加入,结果慧远说什么呢?慧远说谢灵运“心念太杂乱”,不适合加入。所以,一个人的发心立意,起心动念,以及自身的修持水平,久远以来积累的福德果报,都好好掂量一下,然后就明白自己要多努力啊,而且要努力对方向啊。
(ps.即便如此,谢灵运还是帮慧远写墓志铭了~可见慧远的人缘有多好~~)
共同的志向,集体的力量,对未来的愿景,都是第十一宫的象征,这同样也是脱离世俗的友谊之宫,贵人宫,福德宫。人生难得,挚友相伴。有知己一二,足以快慰平身,更何况是一百二十三人一起发下的誓言呢?说句实在话,朋友这两个字,是很有境界之分的,能入慧远法眼的,可决不是通俗意义上一起吃喝玩乐的兄弟哥们儿,而是执子手,死生契阔,共往佛国的志同道合之友,心灵契合之友,宁缺毋滥之友。这般顶级福报的神助攻队友,多么难得,多么珍贵。有这么多德行高尚的善知识,念兹在兹,一心护助,慧远的贵人运怎么不无敌?慧远年轻时候,和弟弟慧持初入佛门,贫困交集,每天穿着破陋不堪的衣服时,曾得到一位沙弥的无私襄助和供养,当时慧远的师父道安就说道:“这是个有道之人,慧眼识人那。”
在慧远的一生中,并不是没有遇到坎坷,因其德高望重,也曾受王权的要挟,并且屡屡因为王权更迭而走在风口浪尖上,但是每一次,他都化险为夷,得到贵人的善待和襄助。不仅不受王权约束,还得到贵人的庇荫。这绝对离不开他自身的雄厚实力,感动四方鬼神的赤诚之心,更离不开他自始至终的馨香德业。慧远有一个让人非常敬服的地方,是他看似出世,但对人情世故却很精道,言行处事更是滴水不漏。所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是也。
以上只是末学浅陋的看法,愿我们都能与善知识同行。
合十顶礼慧远大师。馨香祷祝大师在天之灵,庇佑我等勤心向学,广结善缘,常伴善知识,常护善友谊,出行贵人缘,远避恶是非。助人如助己,布施如法雨,远离贪嗔痴,摄守身口意。长存菩提心,不坠青云志。
南无慧远师!南无无量寿!南无阿弥陀!
(p.s.愿我身口意业未有冒犯先贤,我应勤忏罪业,勤忏罪业!)
在文末处,附上文中另外几位法师的身平介绍链接:
鸠摩罗什
法显
佛陀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