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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全集》共15册,为《湖湘文库》中的一部,由岳麓书社2012年出版完成。 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介绍了郭嵩焘的一生,曾亲身参加了抗御外国侵略的两次鸦片战争;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爆发以后,他是曾同藩创办湘军的重要谋士,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洋务运动中,他是积极的倡导者和支持者;19世纪70年代我国边疆危机之际,他毅然受命,出使英国,成为我国首任驻英国、法国的公使。特别可贵的是,郭嵩焘毕生关心祖国的命运,对于近代*国学习西方、走向世界这两个至关重大的问题,他毫不妥协地批驳封建顽固派陈腐守旧的思想和洋务派的本末观。 rlX万圣书城
rlX万圣书城郭嵩焘作者简介: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1818年—1891年),乳名龄儿,学名先杞,后改名嵩焘。字筠仙,号云仙、筠轩,别号玉池山农、玉池老人,湖南湘阴城西人。晚清官员,湘军创建者之一,中国首位驻外使节。rlX万圣书城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进士,咸丰四年(1854年)至咸丰六年(1856年)佐曾国藩幕。同治元年(1862年),被授为苏松粮储道,旋迁两淮盐运使。同治二年(1863年)任广东巡抚,同治五年(1866年)罢官回籍,在长沙城南书院及思贤讲舍讲学。光绪元年(1875年),经军机大臣文祥举荐进入总理衙门,不久出任驻英公使,光绪四年(1878年)兼任驻法使臣,次年迫于压力称病辞归。光绪十七年(1891年)病逝,终年73岁。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是我国晚清着名的政治家、外交家,杰出的思想家与渊博的学者。他的一生,经历了自清道光朝以来半个世纪内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面对近代中国所处的“三千年未有之奇变”,面对西方列强纷至沓来的侵略与中国落后闭塞的局面,郭嵩焘进行了艰难而痛苦的探索,提出了一系列超乎同时代人的思想和主张,奠定了他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重要地位。rlX万圣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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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全集目录:rlX万圣书城
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全集第一册 rlX万圣书城
经部一rlX万圣书城周易内传笺rlX万圣书城周易释例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二册 rlX万圣书城
经部二rlX万圣书城周易异同商rlX万圣书城尚书疑义rlX万圣书城诗疑义rlX万圣书城乡党义rlX万圣书城毛诗馀义rlX万圣书城校订朱子家礼rlX万圣书城大学章句质疑rlX万圣书城中庸章句质疑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三册 经部三rlX万圣书城礼记质疑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四册 史部一rlX万圣书城奏稿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五册 史部二rlX万圣书城史记札记rlX万圣书城湘阴郭氏家谱rlX万圣书城罗忠节公年谱rlX万圣书城湘军志评议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六册 史部三rlX万圣书城湘阴县图志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七册 史部三rlX万圣书城湘阴县图志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八册 史部四rlX万圣书城日记一 咸丰五年至同治二年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九册 史部四rlX万圣书城日记二 同治三年至同治十三年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十册 史部四rlX万圣书城日记三 光绪元年至光绪四年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十一册 史部四rlX万圣书城日记四 光绪五年至光绪九年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十二册 史部四rlX万圣书城日记五 光绪十年至光绪十七年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十三册 集部一rlX万圣书城书信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第十四册 集部二rlX万圣书城诗集rlX万圣书城联语rlX万圣书城文集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全集第十五册 集部三·子部·年表rlX万圣书城文集rlX万圣书城庄子评注rlX万圣书城管子评注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年表rlX万圣书城
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全集》编辑记述与体会: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编辑记述与体会rlX万圣书城[摘要]文章从主编选择和图书定位、资料收集、整体设计、全集加工等方面对《郭嵩焘全集》的rlX万圣书城[关键词]郭嵩焘全集 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一、主编的选择与图书定位rlX万圣书城岳麓书社作为一家地方古籍出版社,历来重视乡邦文献的整理与出版,已经出版的《船山全书》、《曾国藩全集》、《魏源全集》等图书在海内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2003年,社里确定启动《郭嵩焘全集》(以下简称“郭集”)的rlX万圣书城负责大型全集的rlX万圣书城首先,是要选择一个好的主编。这个主编必须有深厚的学术功底,还要有高度的责任心。经过与时任社长曾主陶先生商量,我们首先确定的人选是王兴国先生。王兴国是湖南省社科院的研究员,着有《郭嵩焘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对郭氏的学术思想、人生经历、着述版本都很熟悉。我们几次拜访王先生,他虽然很感兴趣,可是考虑到自己年龄偏大、身体状况也不够好,于是推荐了梁小进先生。梁先生是长沙有名的文史专家,也为我们整理过《左宗棠全集》、《曾国荃全集》等书。经过我们的慎重考虑,觉得梁先生完全能够胜任这套全集的主编,于是又登门拜访梁先生,梁先生欣然答应出任主编。实践证明,请梁先生出任主编,是推动这部全集成功出版的关键一步。举一个例子可以证明。2011年12月的一个夜晚,凌晨三点半钟,我的手机传来信息铃声,我晚上也失眠,打开一看,原来是梁先生通报:“‘郭集’书信终于全部完工了,呵呵呵。”想到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工作到凌晨,我禁不住潸然泪下。rlX万圣书城其次,是图书定位。郭嵩焘是晚清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因为他不及曾国藩、左宗棠那样有显赫的军功,所以也不像他们那样为人们所熟知。在接手“郭集”的rlX万圣书城二、资料搜集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在搜集郭嵩焘文稿的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很多朋友的大力支持,这让我们非常感激,也更激励我们努力编好这套全集。根据汪荣祖《走向世界的挫折》一书的记载,英国国家档案馆藏有郭嵩焘任大英公使时的信函,我们与英国国家档案馆联系,请求他们支持“郭集”的出版,他们的工作人员热情地为我们调阅了馆藏的郭嵩焘档案,并将之全部照相,制成光盘,寄来长沙。rlX万圣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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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lX万圣书城先行者的历史脚印——评《郭嵩焘全集》:rlX万圣书城
光绪元年(1875)2月,英国驻华公使翻译马嘉理在云南境内搜集情报,行凶伤人,被愤怒的群众打死,是为历史上着名的“马嘉理事件”。此事发生后,英国公使提出了很多无礼的要求,其中之一就是速派大员赴英通好谢罪。积贫积弱的清政府迫于无奈,选派熟悉洋务的郭嵩焘出使英国,他因此成为了中国第一任驻外公使。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1818—1891),字伯琛,号筠仙,湖南湘阴人。道光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苏松粮储道、两淮盐运使、署理广东巡抚、驻英法公使等职。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后,他曾协助曾国藩筹集军饷、购置军械、办理捐输、创设厘金,并亲率湘军援救江西,对湘军获胜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其事功也得到了朝廷的充分肯定。郭嵩焘所处的时代,正是西方列强对我国进行疯狂侵略的时代,也是中国从封建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型的时代。他是一个爱国的知识分子,非常痛恨西方列强的侵略行为,希望国家能够强大。在任公使期间,他积极开展外交活动,考察议院、学校、工厂,拜会各国驻英使节和访英各国政要,为维护国家利益和民族尊严作出了很大贡献。赴英途中,郭嵩焘将沿途见闻记入日记《使西纪程》,盛赞西洋立国“政教修明”,主张中国应研究学习,以应对西方的挑衅。此书在国内出版后,又受到守旧士大夫的猛烈抨击,视他“有二心于英国”,以致该书被毁版,不许发行。由此观之,足可见郭嵩焘作为洋务先知的勇气与见识,以及中国走向世界的艰难。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一生勤于着述,尽管其“生平撰着大半散佚”,但仍然留下了大量的文字作品,它们是研究郭氏思想及中国近代史的重要资料。在郭氏的着作中,表现了一个走在时代前列的先行者的艰辛足迹,以及筚路蓝缕的开创与探索。如他在日记中写道:“能知洋情,而后知所以控制之法;不知洋情,所向皆荆棘也……京师士大夫不下万人,人皆知诟毁洋人,安事吾一人而附益之?但以诟毁洋人为快,一切不复求知,此洋祸所以日深,士大夫之心思智虑所以日趋于浮嚣,而终归于无用也。”(《郭嵩焘日记》)光绪三年(1877),郭嵩焘在给李鸿章的一封信中指出,士大夫喜欢吸“洋烟”、用“洋货”,“一闻修造铁路、电报,痛心疾首,群起阻难,至有以见洋人机器为公愤者”(《致李鸿章》)。就是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下,郭嵩焘以湖湘文化的坚韧执着精神,致力于宣传洋务和办理洋务,这在其笔下多有记载。郭氏虽然官至二品,但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进行学术研究活动,或在书院从事教育活动。他对经史子集均有涉猎,尤其是对经学很有研究,他非常推崇乡贤王夫之,认为“其尤精者《周易大传》、《读四书大全》,实能窥见圣贤之用心而发明其精蕴,足补朱子之义所未备。生平践履笃实,造次必依礼法,发强刚毅,大节懔然”(《请以王夫之从祀文庙疏》)。正是受到王夫之“践履笃实”的影响,他才能从实际出发,主张全面学习西方以图自强,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过人见识。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全15册,按照经史子集编排,包含郭氏的奏稿、日记、诗文集、学术专着等。编者广泛辑佚,搜集到英国档案馆和国内多家图书馆珍藏的郭氏文稿,这些文稿弥足珍贵。第一任公使郭嵩焘全集的首次整理和出版,对研究郭氏本人以及晚清历史,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今天,我们回顾中国走向世界的艰辛旅程,一代代人的努力与探索,更觉先行者的宝贵。rlX万圣书城
2003年,岳麓书社启动《郭嵩焘全集》图书编辑工作,明确由笔者担任该书的责任编辑。转眼10年过去,皇皇800余万言的《郭嵩焘全集》(简称《郭嵩焘全集》)终于出版了。面对经过数次审校、堆积如山的样稿,我心中既有如释重负的喜悦,也有“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忐忑不安。这些年来,笔者以戒慎恐惧的心态,尽力投入到《郭嵩焘全集》的编辑工作中,愿借这个机会把编辑过程中的点滴体会与同行分享。rlX万圣书城
选对主编选对图书定位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1818~1891),字伯琛,号筠仙,湖南湘阴人。清道光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苏松粮储道、两淮盐运使、署理广东巡抚等职。1876年出任中国第一任驻外公使。鉴于郭嵩焘在外交和学术上的重要地位,岳麓书社把其着作列入重点图书出版规划。岳麓书社作为一家地方古籍出版社,历来重视乡邦文献的整理与出版,已经出版的《船山全书》《曾国藩全集》《魏源全集》等图书在海内外产生了很大影响。担任大型全集的图书编辑,对笔者来说既是一个光荣的任务,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好在我们社里有编辑过《船山全书》《曾国藩全集》的杨坚、唐浩明等先生,他们学识渊博,经验丰富,我虚心向他们求教,两位先生对我这个后生晚辈非常提携,提出了很多具体的意见和诚恳的建议。在他们的具体指导下,我逐渐理清了思路,确定了努力的方向。rlX万圣书城
首先,要选择一个好的主编。这个主编必须有深厚的学术功底,还要有高度的责任心。经过与时任社长曾主陶商量,我们首先确定的人选是王兴国先生。王兴国是湖南省社科院的研究员,着有《郭嵩焘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对郭氏的学术思想、人生经历、着述版本都很熟悉。我们几次拜访王先生,他虽然很感兴趣,可是考虑到自己年龄偏大,身体状况也不够好,于是推荐了梁小进先生。梁先生是长沙有名的文史专家,也为我们整理过《左宗棠全集》《曾国荃全集》等书。经过我们慎重考虑,觉得梁先生完全能够胜任这套全集的主编,于是又登门拜访梁先生,梁先生欣然答应出任主编。实践证明,请梁先生出任主编,是推动这部全集成功出版的关键一步。举一个例子可以证明,2011年12月的一个夜晚,凌晨3点半钟,我的手机传来信息铃声,我晚上也失眠,打开一看,原来是梁先生通报:“《郭嵩焘全集》书信终于全部完工了,呵呵呵。”想到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工作到凌晨,我禁不住潸然泪下。rlX万圣书城
其次,是对着作者的定位。郭嵩焘是晚清史上一位重要人物,因为他不像曾国藩、左宗棠那样有显赫的军功,所以也不像他们那样为人们所熟知。在接手《郭嵩焘全集》的编辑任务后,我对郭嵩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对他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如郭氏自己所说:“流芳百世千龄后,定识人间有此人。”在晚清历史上,湖湘人才辈出,如魏源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曾国藩、左宗棠延缓了清王朝覆灭的时间,那么郭嵩焘则是提出从制度上学习西方政治、经济、文化的第一重要人物,他远远走在了时代的前列。这对一个深受以天朝大国为中心传统思想影响的士大夫,是要有何等过人的见识与突破藩篱的勇气。郭嵩焘虽然做过署理巡抚、第一任外交官,但其着述的时间多于出仕的时间,他首先是一位着名的思想家和学者,其次才是政治家和外交家。正因为确定了这样的定位,我们在安排全书的体例时,以经、史、子、集为顺序,这同于《船山全书》,异于《曾国藩全集》《左宗棠全集》,因为曾、左二人多年的军旅生涯,奏稿是他们着述的重点。遗憾的是,在郭氏现存的着作中,子部的内容非常少,只有《庄子评注》和《管子评注》两种,计7万多字。为了整体上的合理安排,我们把以上的子部两种附在集部之后,虽然很好地解决了全书材料分配的问题,但难免有些微疵。rlX万圣书城
资料完整得益于多方支持rlX万圣书城
编辑一套历史人物的全集,资料的搜集是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困难的。对于资料的搜集,我和主编商定了一个原则,即力争做到“只言片语,求全责备”。郭嵩焘一生学识渊博,勤于着述,留下了宏富的着作,但是因为多种原因,其着述大多散佚,受其委托整理遗着的大学者王先谦曾说其“生平撰着大半散佚”。为了尽可能搜集到更多的郭氏着作,我们采用了明确的梳理办法。首先是根据相关资料按图索骥,查找郭氏的着作。关于郭嵩焘的着述情况,郭氏曾在所着《湘阴县图志·艺文志》及其日记中有所记载;郭氏后裔郭群曾撰有《湘阴郭氏遗着提要》,作了补充说明。郭嵩焘去世以后,王先谦根据郭氏生前的委托,整理他的遗着,并列出已刊着作11种、未刊着作5种。王兴国先生的《郭嵩焘评传》,也有专门章节论述郭氏着作。我们一一核实这些资料线索,希望能找到存目的郭氏文稿。为此,我们派编辑组的同志远赴北京、广州、南京、昆明等地,辗转反复,获得了很多珍贵的郭氏手稿等资料。其次,我们尽可能利用网络线索查找资料。当前整理全集,有一个便利的条件是网络资讯发达,可以提供很多有价值的线索。为此,我们编辑组专门安排一位熟悉网络的同志,负责收集有关郭嵩焘着述的信息。正是通过这个办法,我们了解到山东省图书馆收藏有100页郭嵩焘手稿如获至宝,赶忙派人去济南与图书馆洽谈,得到了这批宝贵的资料。rlX万圣书城
在搜集郭嵩焘文稿的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很多朋友的大力支持,这让我们非常感激,也更加激励我们努力编好这套全集。根据汪荣祖《走向世界的挫折》一书的记载,英国国家档案馆藏有郭嵩焘任驻英国公使时的信函,我们与英国国家档案馆联系,请求他们支持《郭嵩焘全集》的出版。他们的工作人员热情地为我们调阅了馆藏的郭嵩焘档案,并将之全部照相,制成光盘,寄至长沙。我们编辑组得知云南省图书馆藏有郭嵩焘的珍贵手稿,写信给云南省委书记秦光荣,秦书记了解到家乡编辑《郭嵩焘全集》的情况,百忙之中亲切指导。在他的关怀下,云南省图书馆给我们提供了馆内珍藏的郭嵩焘手稿复印件。至此,有关郭嵩焘的资料我们能搜集到的,都列入《郭嵩焘全集》中了。rlX万圣书城
秉持大处着眼小处仔细原则rlX万圣书城
相对于单本书的加工,全集的加工有自己鲜明的特点。为了编好《郭嵩焘全集》,我们确立了一个编辑加工原则,即“大处着眼,小处仔细”。rlX万圣书城
所谓“大处着眼”,就是要有大局观,在成书之前要对整套书的大致轮廓有所规划。在计划出版《郭嵩焘全集》时,我们首先对这套书的规模、篇幅、体例等进行了思考和设计,并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不断修正和完善。在整套书的体例上,原先确定《郭嵩焘全集》按照经、史、子、集4部编排,但是对同一部内却没有仔细考虑。如在经部内,原先考虑的是第一册为《礼记质疑》,第二册为《大学章句质疑》《周易异同商》等数书合刊。在编辑过程中,经过仔细斟酌,我们确定还是应该参照《四库全书》对经部的体例安排,于是修改为第一册是《船山王氏〈周易内传〉笺·周易释例》,第二册是《周易异同商》《大学章句质疑》等数书合刊,第三册是《礼记质疑》。这样一修改,与整体的编排更为吻合了,也合乎读者的阅读习惯。rlX万圣书城
也正是因为从大处着眼,我们在全书的编排上也颇费心思。如在郭嵩焘日记中附录了很多对联,20多年前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郭嵩焘日记》时就将该对联附录其中。这次我们出版《郭嵩焘全集》,考虑到可将诗集、联语、文集统一为集部,便从日记中抽出这部分对联,既避免了内容的重复,又保持了体例的完整。rlX万圣书城
所谓“小处仔细”,就是要对全书细致加工。所谓细,就是要细在对书稿内容的甄别上。我们搜集郭嵩焘文稿时,希望尽可能收集到更多的作品,但是难免因过于急切而出现误收他人作品的情况。对于整理者辑佚的所有郭氏稿件,我们编辑组都会认真审核。如整理者根据有关书籍的内容,收到一副郭嵩焘的对联,后来经过我们考证,实为郭氏胞弟郭昆焘的创作,只能遗憾地删除。细,还要细在对书稿内容的审核上。如《郭嵩焘全集》中的郭嵩焘书信,包括由王先谦整理刊刻的《养知书屋遗集》的书信部分,以及大量的郭氏书信辑佚,整理者为保持原貌,对书信标题的处理则出现了称谓不统一的现象,比如致李鸿章的信,就有“致李鸿章”“致李伯相”“致李傅相”“致李少荃”等,编辑组经过讨论,统一修改为“致李鸿章”,具体书信内容则保持原貌不变。至于书稿中有“闲”错为“间”“晤面”错为“唔面”等文字差错,不一而足,也是需要耐心细致方能发现的。为了发现一些细微的错误,编辑组几年来一遍又一遍审校文稿,深深体会到“校书如扫落叶,旋扫旋生”的艰辛。rlX万圣书城
总之,从体例的确定、资料的搜集到文稿的审核,《郭嵩焘全集》15册编辑出版无不凝聚着编辑人员的心血。10年的辛勤耕耘,终于又为湖湘文化再添光彩,这让我们所有的编辑同仁都感到由衷的欣慰。rlX万圣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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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国面临着社会和文化的全方位转型,在如此全面、深刻却又如此急迫的大变动中,社会和文化的震荡必然格外强烈,重重矛盾必然格外尖锐。在这跌宕起伏令人惊心动魄的历史大潮中,郭嵩焘时时作为弄潮儿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又不时被大浪抛开,无可奈何地成为观潮者。他那大起大落的戏剧性一生,最初的理想报负与最终的失望潦落,内心的种种矛盾和深痛……当然与他个人落拓不羁的文人性情紧密相关,但更与时代的震荡和矛盾紧紧相连。因此,他的一生又鲜明地反映出时代特征,反映出方生与未死之际先行者的历史命运。rlX万圣书城
坎坷仕途rlX万圣书城
1818年,郭嵩焘出生在湖南湘阴一户地主之家。这一年是清嘉庆二十三年,仍是“盛世”。就在此前,英国于1816年派阿美士德(William Pitt Amherst)率使团来华要求与中国通商,却被嘉庆皇帝坚拒,因为中国是无所不有的“天朝上国”,荒蛮之地的“狄夷”只能向“天朝”进贡,而无权与位于“天下之中”的中国“互通有无”。中国,依然沉浸在“华夏中心”论的迷梦中,对正在迅速变化世界大势毫无了解。谁能想到,“英夷”在20余年后竟悍然发动侵华的鸦片战争,凭借现代化的船坚炮利打败堂堂天朝上国呢!rlX万圣书城
但是生活并没有感到变化的必要。rlX万圣书城
与当时所有的读书人一样,郭嵩焘从小就受传统教育, 走科举功名的道路。rlX万圣书城
1835年,18岁的郭嵩焘考中秀才,第二年进入着名的岳麓书院读书。强调经世致用、坚忍不拔,不尚玄虚、拼弃浮词是湘学传统,历史悠久的岳麓书院一直是湘学重镇。rlX万圣书城
作为“湖湘子弟”,郭氏本就受湘学影响不浅,而岳麓书院的学习使他受影响更深。但更重要的是,正是在岳麓书院,他与曾国藩、刘蓉等相识,互相切磋学问,砥砺气节,成为志同道合的至友。当然,他很可能想不到,与曾国藩的结交将影响到自己的命运。他可能更想不到,这批“湖湘子弟”即将成为中国近代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rlX万圣书城
但在传统功名的道路上,郭嵩焘走得并不顺利。虽然他在1837年考中举人,但1838、1840接连两次到北京参加会试都名落孙山,而曾国藩却在1838年考中进士。rlX万圣书城
在失意中,他只得接受友人的推荐,于1840年到浙江给浙江学政当幕僚。这次为幕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埋下了他今后思想偏离传统的变化契机。因为此时正值鸦片战争爆发,浙江地处前线,他“亲见浙江海防之失”,一向为“华夏”所看不起的“岛夷”的船坚炮利,给他留下深刻印像。但他并不甘于游幕生涯,又几次赴京参加会试,终于在1847年第5次参加会试考中进士,正式步入仕途。 但不久他的双亲相继去世,依定制他只能回家居丧。rlX万圣书城
或许,命运一定要安排郭焘嵩登上历史舞台。就在回家居丧这几年,正遇太平天国起义。1852年,太平军由桂入湘,湖南官兵望风而逃。而同样乡居的左宗棠、曾国藩对是否出山镇压太平天国都曾犹豫不决,而郭嵩焘则力劝他们出来建功立业。rlX万圣书城
以后曾、左都成为功勋赫赫的名臣,他总以自己当年的“力促”为荣。劝他人出山,自己当然也难甘寂寞,随后几年,郭氏一直随曾国藩参赞军务,多有建树。同时在官场中建立了一定的“关系”。1856年年末,他离湘北上,到京城任翰林院编修。rlX万圣书城
在京都,他深得权柄赫赫的户部尚书肃顺的赏识。肃顺性情刚严,以敢于任事着称,主张以严刑峻法改变当时吏治腐败的状况,屡兴大狱,唯严是尚,排除异己,但由于他深得咸丰皇帝倚重,其他人对他是敢怒不敢言。与其他满族权贵猜忌、排挤汉人不同,他却主张重用汉族官僚,对以曾国藩为首的湘系,他尤其重视。由于肃顺的推举,郭嵩焘在不长的时间内就蒙咸丰帝数次召见,自然受宠若惊。咸丰帝对他的识见也颇赏识,命他入直南书房。南书房实际是皇帝的私人咨询机关,入值南书房就意味着可以经常见到皇帝,参奏军国大事。咸丰帝还进一步对他说:“南斋司笔墨事却无多,然所以命汝入南斋,却不在办笔墨,多读有用书,勉力为有用人,他日仍当出办军务。”(《郭嵩焘日记》,咸丰八年十二月初三日)rlX万圣书城
不久,咸丰帝就派他到天津前线随僧格林沁帮办防务。1859初,郭嵩焘来到天津僧格林沁处。但僧格林沁这位蒙古王爷根本不把郭嵩焘这位南方书生放在眼中,对他非常冷淡。而郭嵩焘本就文人气十足,再加自己是皇上亲派,并且明确他与僧是“平行”,不是“随同效用”,所以也咽不下这口气,因此两人合作极不愉快。rlX万圣书城
1859年10月中旬,郭嵩焘又奉命前往烟台等处海口查办隐匿侵吞贸易税收情况,僧格林沁派心腹李湘@作为会办随行。虽然他无“钦差”之名,但所到之地大小官员都知道他是皇上亲派检查财务税收的大员,因此对他的接待格外隆重,并都备有厚礼。没想到郭嵩焘向来清廉方正,严于律己,规定“不住公馆,不受饮食”,更不受礼。他的随行人员因不能发财而大为不满,那些地方官也尴尬不满,因为他破坏了官场腐败已久的“游戏规则”。到山东沿海各县后,他认真查账,发现从县官到普通差役几乎人人贪污税款,贿赂公行,而且税外勒索严重惊人,超过正税四倍多。他立即采取种种有力措施整顿税务,堵塞漏洞,并设局抽厘。这些措施严重侵犯了当地大小官吏的利益,他们自然极为不满。而设局抽厘又增加了新的名目,因为在政治严重腐败的情况下,新任厘局绅董也一样贪婪。结果厘局刚成立不久,就发生了福山县商民怒捣厘局,打死新任绅董的骚乱。尽管如此,这次税务整顿还是大有成效,查整了一批贪官污吏,增加了政府税收。但郭嵩焘万万没有想到,正当他自以为有功于朝廷的时候,突得朝廷以他在山东查办贸易不妥、交部议处的通知。原来,李湘一直在暗中监视郭嵩焘的举动,随时向僧格林沁汇报。郭嵩焘开设厘局后,李即向僧报告说如此大事竟未与他这个会办商议便独自决定。这个报告使原本就认为郭嵩焘目中无人的僧格林沁大为光火,认为不与自己派去的“会办”商议实际是未把自己放在眼中,便在12月底以郭未与会办李湘@同办、未与山东巡抚文煜面商便派绅士设局抽厘以致民变为由,上奏要求弹劾郭嵩焘。以僧格林沁的地位之尊,他的意见当然深为朝廷所重。而迂气十足的郭嵩焘在处理山东沿海税务却与山东巡抚文煜少有沟通协调,也使文煜大为不满,站在僧氏一边反对自己。rlX万圣书城
1860年元月,郭嵩焘被迫离开山东返京,悲叹“虚费两月搜讨之功”,“忍苦耐劳,尽成一梦”。(《玉池老人自叙》,第9页)rlX万圣书城
返京途中他备受冷遇,与来时一路的隆重迎送恰成鲜明对照,使他饱尝世态炎凉,领略到官场的势利。回京后,他受到“降二级调用”的处分,虽仍回南书房,但实际已是闲人,被冷落一旁。他在给曾国藩的信中报怨说:“久与诸贵人周旋,语言进退,动辄生咎。”(郭廷以:《郭嵩焘先生年谱》,第157页)其实, 素有识人之明的曾国藩早在岳麓书院读书时就认为郭嵩焘识见过人,但书生习气过重,能着书立说,更是出主意的高参,却不堪官场的“繁剧”。此番整顿山东沿海税收的失败,固然有郭嵩焘个人的因素,如不知通权达变,不注意协调极为复杂的各方关系,认为只要严于律己一心为国,便可雷厉风行,不顾一切采取强硬措施反贪。rlX万圣书城
但失败的根本原因还是此时社会、官场已从根腐败,他的作为实际已与整个社会风气和官场成例冲突。其实,他在评价肃顺屡兴大狱、以严刑峻法整顿吏治时说得很清楚:“国家致弊之由,在以例文相涂饰,而事皆内溃;非宽之失,颟顸之失也。”“今一切以为宽而以严治之,究所举发者,仍然例文之涂饰也,于所事之利病原委与所以救弊者未尝讲也。是以诏狱日繁而锢弊滋甚。”“向者之宽与今日之严,其为颟顸一也。颟顸而宽犹足养和平以为维系人心之本,颟顸而出之以严,而弊不可胜言矣。”“故某以为省繁刑而崇实政为今日之急务”。(《养知书屋文集》,第9卷第6页)也就是说,根本原因在于“颟顸”,即吏制本身存在巨大缺漏,使各级官吏有机可乘,时时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而“向者之宽”,即吏治早已废弛松懈,在这种环境中能长期抵挡巨大利益诱或、洁身自好者毕竟不多,因此造成了“无官不贪”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突然仅用重典严惩的贪官污吏再多其实也只是少数,反使各级官员人人自危,这不仅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锢弊滋甚”,很可能祸及自身。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途在于“崇实政”,即对制度本身进行改革,这样才能既“省繁刑”,又使政治清明,统治稳定。此时,清政府面对的是自身的系统性腐败。所谓系统性腐败是指只有以腐败作为润滑剂,政府部门才能提供“正常”的公共服务。在这种系统性腐败中,腐败实际已经成为官员行事的常例,成为他们的一种生存手段,久而久之内化为一种不会引起内心道德冲突和愧疚感的规范,而不同流合污者必然受到系统性排斥,这反过来使腐败更加严重、更加猖厥、更加根深蒂固。退一步说,在系统性腐败中即便是得到“圣上”的支持,严肃处理rlX万圣书城
个别贪官也无济于事,因为仅仅是孤立地处理一个又一个贪官,并不能遏制日益严重的系统性腐败,更不能从根本上清除腐败。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或许不清楚,他自己的悲剧亦正在此。大概,这也是所有“生于末世”却又不愿同流合污、不忍眼见“大厦倾”,因此只能凭一己之力起弊振衰的“清官”们的悲剧。纵然“才自清明志自高”,但终难免“运偏消”的结局。rlX万圣书城
1860年4月,被冷落一旁的郭嵩焘怀着孤愤郁闷的心情以回籍就医为由黯然返乡。在家乡过了两年的赋闲生活后,郭嵩焘又在众人的劝说下,应练就淮军不久、人手紧缺的李鸿章之邀,于1862年春再度出山,任苏松粮道,不久又升任两淮盐运使。由于曾国藩、李鸿章的全力支持,郭嵩焘在两淮理财顺利,卓有成效。1863年秋,他又遽升经济富裕、对外交往繁多因此地位重要的广东巡抚,诏赏三品顶戴。rlX万圣书城
不到两年而升此高位,可谓官运亨通,他也决心有所作为,不负朝廷知遇之恩。但在广东巡抚任上,他又因耿直招怨,与前后两任同驻广州的两广总督矛盾重重,与进粤“会剿”太平军余部、一向意气用事的老友左宗棠也顿生龃龉。在错综复杂的种种矛盾之中,郭嵩焘左支右绌,最终在1866年6月解任下台, 再次开始归乡闲居生活,而这次长达8年之久。rlX万圣书城
名教罪人rlX万圣书城
虽然归乡隐居,但郭嵩焘仍时刻关心时局,为国家前途担忧。rlX万圣书城
这8年中,洋务运动正冲破守旧势力的巨大阻力,逐步发展。这8年中,中国面临的国际形势更加险恶,民族危机进一步加深,甚至连一向为中国看不起的日本也在1874年侵略台湾,迫使清政府赔偿50万两白银方从台湾撤兵。无论愿意不愿意,清政府的对外“交往”越来越多,迫切感到需要懂“洋务”的人才。rlX万圣书城
1875年初,闲居8年的郭嵩焘又作为懂洋务的人才奉诏来到北京, 并被慈安、慈禧两太后召见,不久被授福建按察使。几乎同时,遥远的云南中缅边境突然发生英国教士马嘉理在与当地居民冲突中被杀的“马嘉理案”。郭嵩焘此时不会想到,这一事件最终会影响自己晚年的命运。rlX万圣书城
“马嘉理案”发生后,清政府手足无措,只得答应英国的种种要求,其中一条是派钦差大臣到英国“道歉”,并任驻英公使。选来选去,清廷决定派郭嵩焘担此重任,因为他向以懂洋务着称。早在1856年春,他随曾国藩帮办军务时到过上海,对西方的种种器物和某些制度有了感性的了解,并认真研读了使他惊讶不已的“日不动而地动”等自然科学图书,倾心西学,后来一直参与洋务。他曾大胆提出由商人办理近代企业,在当时被人视为惊世骇俗之论;在洋务派与顽固派的斗争中,他以自己的学识不遗余力为洋务派辩护,成为洋务派的重要一员。rlX万圣书城
中国派驻出使大臣的消息传开,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千百年来,中华文明一直以其灿烂辉煌辐射四方,引得“万方来朝”,认为其他国家都是蛮夷之邦的“藩属”,定其要派“贡使”来中国朝拜,决无中国派使“驻外”之说。简言之,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对外只有体现宗(中国)藩(外国)关系的“理藩”,而无平等的“外交”一说。在19世纪后期,虽然中国屡遭列强侵略,但这种对外观却并无改变,认为外国使节驻华和中国派驻对外使节都是大伤国体的奇耻大辱。所以,郭嵩焘的亲朋好友都认为此行凶多吉少,为他担忧,更为他出洋“有辱名节”深感惋惜。认为中国派使出去“徒重辱国而已,虽有智者无所施为”,郭“以生平之学行,为江海之乘雁,又可惜矣”。“郭侍郎文章学问,世之风麟。此次出使,真为可惜。”更多的人甚至认为出洋即是“事鬼”,与汉奸一般,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有人编出一幅对联骂道:“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当时守旧氛围极浓的湖南士绅更是群情激愤,认为此行大丢湖南人的脸面,要开除他的省籍,甚至扬言要砸郭宅。rlX万圣书城
在强大压力下,郭嵩焘几次以告病推脱,但都未获准,终在1876年12月从上海登船赴英。行前,朝廷应总理衙门之奏请,诏命郭嵩焘将沿途所记日记等咨送总署。此正合郭氏之意,他早就想将自己所了解的西方富强之道介绍给国人,使国人从“天朝上国”、视异域文明为异端的迷梦中惊醒。经过几十天的海上航行,他于1877年1月下旬到达伦敦,立即将这几十天极为详细的日记题名为《使西纪行》寄回总署。在日记中,他不仅客观记述了所见所闻,而且对这些见闻作出了自己的评价。rlX万圣书城
如见到一些港口每天上百艘轮船进进出出却次序井然,他不禁叹道:“条理之繁密乃至如此”。盛赞伦敦“街市灯如明星万点,车马滔滔,气成烟雾。宫室之美,无以复加。”从途经十数国的地理位置,风土民情,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到土耳其开始设立议会、制定宪法的改革,苏伊士运河巨大的挖河机器,“重商”对西方富强的作用……全都作了介绍,尽可能让国人对世界有更多的了解,摆脱夜郎自大的状态。但总理衙门刚将此书刊行,立即引来朝野顽固守旧者一浪高过一浪的口诛笔伐,一时间群情汹汹,有人痛斥他对外国“极意夸饰,大率谓其法度严明,仁义兼至,富强未艾,寰海归心……凡有血气者,无不切齿。”“诚不知是何肺肝,而为之刻者又何心也。”(李慈铭:《越缦堂国事日记》,光绪三年六月十八日)“殆已中洋毒,无可采者。”(王恺运:《湘绮楼日记》)有人以郭嵩焘“有二心于英国,欲中国臣事之”为理由提出弹劾他,(郭廷以:《郭嵩焘先生年谱》)有人上奏,认为应将郭嵩焘撤职调回:“今民间阅《使西纪程》者既无不以为悖,而郭嵩焘犹俨然持节于外”,“愚民不测机权,将谓如郭嵩焘者将蒙大用,则人心之患直恐有无从维持者。”(张佩纶:《请撤回驻英使臣郭嵩焘片》)由于找不到合适人选,清廷未能将他召回,但下令将此书毁版,禁其流传。rlX万圣书城
在驻英大使内,郭嵩焘还面临着与自己的副手刘锡鸿愈演愈烈的“窝里斗”。刘得到清政府中一些大员的支持,暗中监视郭的一举一动,不断向清政府打郭嵩焘的“小报告”,列出种种“罪状”。如有次参观炮台中天气骤变,陪同的一位英国人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郭嵩焘身上。刘锡鸿认为“即令冻死,亦不当披”。当巴西国王访英时郭嵩焘应邀参加巴西使馆举行的茶会,当巴西国王入场时,郭嵩焘随大家一同起立。这本是最起码的礼节礼貌,但刘锡鸿却将其说成是大失国体之举,因为“堂堂天朝,何至为小国国主致敬”!中国使馆人员参加英国女王在白金汉宫举行的音乐会时,郭嵩焘曾翻阅音乐单,刘也认为这是效仿洋人所为,大不应该。连郭嵩焘不用茶水而改用银盘盛糖酪款洋人,想学外语等等全都是罪过。更严重的罪状是说郭嵩焘向英国人诋毁朝政,向英国人妥协等等。对刘的陷害,郭嵩焘当然备感愤怒,竭力为自己辩诬。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满城风雨,无法调和。在郭、刘二人“内耗”日甚一日的情况下,清政府于1878年8月下令将二人同时调回。本来清廷还拟将郭嵩焘查办治罪,后在李鸿章、曾纪泽等人的反对下才不了了之。rlX万圣书城
1879年1月末,郭嵩焘离开伦敦,启程回国。到达上海后,他心力交瘁,请假归乡。5月回到故乡长沙时,等待他的却是全城贴遍揭贴,指责他“勾通洋人”。rlX万圣书城
不久,朝廷便诏允其休。就这样,他在一片辱骂声中离开了政治舞台。以后他仍时时深忧国事,常向友人倾谈自己对社会、政治的种种看法,一些开明之士对其学识也盛赞不已,对其不为朝廷所用深为惋惜,但终不再被朝廷起用。rlX万圣书城
1891年7月18日,郭嵩焘在孤寂中病逝。他去世后,李鸿章曾上奏请宣付国史馆为郭立传,并请赐谥号,但未获朝廷旨准。清廷上谕再次强调:“郭嵩焘出使外洋,所着书籍,颇滋物议,所请着不准行。”其实,郭嵩焘如果泉下有知,对此可能也并不介意,因为他对历史、对自己充满信心。在死前不久写的《戏书小象》中,他自信地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流传百代千龄后,定识人间有此人。”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的悲剧当然有他个人的原因,如书生气过重,不知通权达变,不谙官场规矩,生性耿直却屡因耿直招祸,才华横溢识见过人却不免持才傲物……但这更是时代、社会的悲剧。倘先驱者不为时容,屡遭打击迫害,受害更深、更远的,恰是那个时代、社会自身。rlX万圣书城
rlX万圣书城左宗棠与郭嵩焘都是出生于湖南湘阴的晚清名臣,但是在他们的桑梓之地,两人的境遇大相径庭。多年前湘阴县城就有一条街道命名为太傅路,县城唯一的市民广场叫左宗棠广场,有一家酒店叫左宗棠大酒店;至于左宗棠故居、左文襄祠更是湘阴县城重要的人文景点。左宗棠在湘阴几乎是家喻户晓,而直到两年前,湘阴县城外扩,一条新的街道才命名为嵩焘路。郭嵩焘身后的寂寞与左宗棠无尽的哀荣其实在他们去世之时早已显现出来。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光绪十一年(1885)左宗棠在福州黄华馆行辕钦差任上去世,朝廷接到丧折后立即诏谕天下,追赠太傅,谥号文襄,祀京师昭忠祠、贤良祠,并建专祠于湖南及立功诸省。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六年后的光绪十七年(1891)郭嵩焘去世,李鸿章上奏朝廷请宣付国史馆为郭立传并请赐谥号,但都遭拒绝。朝廷上谕再次强调:“郭嵩焘出使外洋,所着书籍,颇滋物议,所请着不准行。”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左与郭命运的反差其实就在于前者成就了赫赫事功,无可争议;而后者言论却“颇滋物议”,郭氏的思想价值不是芸芸众生都能领悟的。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左宗棠一生成就了三大事功,其一为“平定”太平天国与陕甘回民起义,其二为兴办洋务事业,其三为收复新疆。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左宗棠早年的经历却不那么顺心遂意。左于道光十二年(1832)中举人,之后多次参加会试,屡试不第,曾作乡村塾师谋生。其名山事业的起点在咸丰二年(1852),其时左宗棠已经四十岁了,生命的历程已过大半。这一年太平军围攻长沙,湖北巡抚胡林翼向湖南巡抚张亮基推荐左宗棠做幕僚,帮办军务。开始左宗棠犹疑不决,郭嵩焘极力劝其出山。从入幕湘抚开始,左宗棠只用了十一年时间,就从一个举人而升为总督,先后总督闽浙、陕甘与两江,并封伯爵(后封二等侯)。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左宗棠事功的顶峰在收复新疆。早在同治六年(1867),中亚浩罕国的阿古柏就在沙俄的支持下盘踞新疆,自立为王,自立国号为哲德沙尔国,宣布脱离清廷。沙俄趁机占领了伊犁,英国也虎视眈眈,意图瓜分西北。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光绪元年(1875),清廷展开了着名的“海防”与“塞防”之争,李鸿章在奏疏中言:“新疆乃化外之地,茫茫沙漠,赤地千里,土地瘠薄,人烟稀少。乾隆年间平定新疆,倾全国之力,徒然收数千里旷地,增加千百万开支,实在得不偿失。依臣看,新疆不复,与肢体元气无伤。”左宗棠力排众议,提出“缓进速决”的战略,力图收复,得到朝廷的支持。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光绪三年(1877)4月,按左宗棠的军事部署,刘锦棠率大军由乌鲁木齐南下,一举攻克达板城,导致阿古柏集团内讧,阿古柏本人被部下所杀,南疆回归祖国。左宗棠决计乘胜收复伊犁。沙俄一边通过威胁与讹诈,逼迫清朝使臣崇原签订《里瓦几亚条约》,一边在伊犁增兵,同时还向远东派出一支由二十多艘军舰组战的舰队。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面对沙俄的挑衅,左宗棠毫不畏惧,于光绪六年(1880)春拟订了一个三路出击,收复伊犁的计划。5月底,左宗棠命部下为自己订做了一口棺材,舁榇出关。全军将士见年近古稀的主帅气概如此豪壮,士气倍增。最终在左宗棠强大的军事后盾支持下,迫使沙俄与清廷代表曾纪泽签订《伊犁条约》,收回部分权益。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左宗棠藉此进入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民族英雄的行列。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郭嵩焘也曾汲汲于功名,但不那么顺利。道光十七年(1837)郭中举,这一年他十九岁。第二年第一次参加会试不第,道光二十年(1840)第二次会试名落孙山,道光二十七年(1847)第三次参加会试,终于得中二甲第三十九名,赐进士出身,入翰林院,终于结束了长达十余年的科考生涯。不久母亲、父亲先后去世,不能进京参加翰林院散馆,谋派差职,所以直到太平军围攻湖南之前(1852年),郭一直在家乡居丧。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国内官场生涯基本上与太平军活动的时间相始终。咸丰二年(1852)太平军围攻长沙,郭力劝左宗棠、曾国藩出山,之后与曾国藩等筹建湘军,特别是劝曾建水师,可见郭亦渴望立功。但正如曾国藩对郭的评价为“着述之才而非繁剧之才”,其性情笃挚,敢于任事,一旦踏入官场,则多方掣肘,其政治生涯的三起三落注定了其立功大志的落空。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咸丰八年(1858)郭嵩焘入值南书房,成为天子近臣。咸丰九年(1859)咸丰帝命郭赴天津帮办僧格林沁军务,提出了许多真知灼见,但两人意见相左,最终郭、僧分手。北塘溃败之后,僧格林沁说过这样一段话:“其初杀洋人,人皆歌颂之,(郭)独力争以为不可。其后炮石如雨之中,无肯来营者,又独渠一人驰至。见利不趋,见难不避,天下要有此人!吾深愧当时之不能相察也。”rlX万圣书城rlX万圣书城同年九月朝廷命郭赴山东清查沿海税务,因清廉自守得罪同僚,加上处理不善而受人弹劾,受到连降两级的处分,仍回南书房供值。郭受此打击萌生退志,于咸丰十年(1860)请病假回籍。离京之前他为保全左宗棠做了一件好事。原来左宗棠与永州总兵樊燮有隙,樊与湖广总督官文是亲戚,官文奏报咸丰帝谓湖南为劣幕操纵,诏命官文查办此案,倘有不法情事,即将左就地正法。这时郭嵩焘与吴县才子潘祖荫同值南书房,郭对潘说:“左君去,湖南无可支持,必至倾覆,东南大局不复可问。”潘据此上奏,奏折中有“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这句神来之笔,打动了咸丰帝,后左宗棠因祸得福,从此官运亨通。rlX万圣书城
rlX万圣书城近日,长沙市博物馆、双峰富厚堂曾国藩故居等湖南的一些文博单位,都在想方设法与相隔万里之遥的英国国家档案馆取得联系。rlX万圣书城
为什么?为获取珍贵的文史资料。正在编撰湖湘文库《郭嵩焘全集》的长沙文史专家梁小进,就从英国国家档案馆获得了数量可观的郭嵩焘资料,这消息令同行们眼睛一亮。rlX万圣书城
湖南湘阴人郭嵩焘在中国近代史上声名赫赫,曾任清廷驻英法公使,为中国第一任外交使节。日前,长沙文史专家梁小进抑制不住激动地告诉记者:找研究资料,也要像当年郭嵩焘一样走向世界。他说英国国家档案馆果然保存有大量郭嵩焘的珍贵资料,他为此在长沙苦等了30年。其实,拖着辫子的郭嵩焘写下的那些文件和书信,留在英国已有132年之久。rlX万圣书城
梁小进介绍,英国国家档案馆将该馆馆藏的郭嵩焘全部文档资料进行拍照、制碟,并邮寄到长沙梁小进手中,仅需50英磅(折人民币500元),这50英镑,就像一张老船票,让郭嵩焘的灵魂,登上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客船,重回他的故乡。rlX万圣书城
长沙妹坨帮忙在英国国家档案馆寻找“郭嵩焘”rlX万圣书城
梁小进并没有太多机会去英国,他一直在寻找在英国的长沙人,寻求他们的帮助,他想“搞到”藏在英国的郭嵩焘的史料。rlX万圣书城
从上世纪80年代岳麓书社出版郭嵩焘的着作开始,从事文史工作的梁小进就判断,中国第一任外交使节、中国驻英公使湖南人郭嵩焘的资料可能藏在英国国家档案馆。rlX万圣书城
就在一直以来的寻寻觅觅中,去年,他得知一个同事的女儿在英国布鲁内尔大学商学院读硕士,梁小进马上与在英国就读的“长沙妹坨”李涵婧取得联系。李涵婧果然顺利地帮梁小进找到英国国家档案馆中的这批资料,据说,英国国家档案馆“很热情”。rlX万圣书城
这批从英国档案馆新发现的郭嵩焘资料,共计2个案卷,总计442页,其中大部分文档为英文档;中文档公文信函有34件,近百页。rlX万圣书城
同时,梁小进亦与北京一家科研单位联系,该科研单位图书室藏有郭嵩焘的7封信件,但北京的这家单位开价5000元,最后以一套万余元湖湘文库终于获得这7封信的内容。rlX万圣书城
照此推断,英国档案馆关于继湖南人郭嵩焘之后驻英大使曾纪泽的资料恐怕不在少数,双峰富厚堂曾国藩故居因此亦闻风而动。rlX万圣书城
躲在英国国家档案馆内的“郭嵩焘”,长得什么样?rlX万圣书城
在英国档案馆新发现的442页郭嵩焘资料中,收录有郭嵩焘致英国维多利亚女皇的国书:“大清钦差大臣郭嵩焘、副使刘锡鸿,敬奉国书,呈递大英国大君主五印度大后帝……”此一国书,有礼而得体,已出现与“大清”并称的“大英国”,这封信充分表现二国平行的新式外交格式,从这封信不难读出,中国走向现代外交的世界大国之林中,既不贬低他国,也不卑下自己。rlX万圣书城
新发现的资料中出现了大量郭嵩焘为国内中英纠纷排扰解难的信件。比如镇江趸船移泊案,郭嵩焘利用西洋律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最终使镇江太古洋行的趸船移泊他处。rlX万圣书城
同治年间,英国教士胡约翰在福州乌石山镇买得一块盗卖的官地后,加建教堂楼房,渐次圈占山地,引发绅民冲突,胡约翰的教堂因此被民众焚烧。英方以反教事件责难中方,郭嵩焘不偏离问题中心,强调胡牧师占地的情况,并附地图以证明。此事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到合理解决。郭嵩焘还几经交涉,得到英国殖民政府同意,设立了新加坡中国领事馆。rlX万圣书城
这些文件中呈现的郭嵩焘,不但不是媚外的“汉奸”,而是为国家争权益的外交家。在弱国无外交的大势下,郭嵩焘既与英方高层搞好关系,同时也警觉于英国这个老牌资本主义的蛮横与霸权。rlX万圣书城
专家视角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的历史地位将超过左宗棠?rlX万圣书城
实习生 向珂rlX万圣书城
做过咸丰帝的秘书,与曾国藩、左宗棠(后反目)、李鸿章、曾国荃为数十年好友,在僧格林沁手下工作过,署理广东巡抚,以兵部侍郎、钦差大臣身份出使英法,得到当时最强大帝国英国女皇多次接见,获众多先进国家负责人赏识的中国官员郭嵩焘,最后因为“出使外洋,所着书籍,颇滋物议”,而被朝廷下诏,不准“立传赐谥”,他给历史的背影,也颇多人或褒或贬议论,他就是湖南湘阴人郭嵩焘。rlX万圣书城
改革开放呼声一高,郭嵩焘就容易成为关注热点rlX万圣书城
着有《洋务先知——郭嵩焘》的郭嵩焘研究专家孟泽面对采访,发出奇论,认为:郭嵩焘的历史地位,在一百年后将超过左宗棠。尤其是每到改革开放或要求变革呼声很高的时候,郭嵩焘就会被人记起,就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rlX万圣书城
他说晚清时期,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搞维新变法时,人们就曾屡屡提起已经逝去,有先见之明的郭嵩焘。rlX万圣书城
在变法前期,谭嗣同曾以奇怪的语气说“中国沿元明之制,号十八行省,而湖南独以疾恶洋务名于地球。及究其洋务之谓,则皆今日切要之大政事,惟无教化之土番野蛮或不识之,何湖南乃尔陋邪?然闻世之称精解洋务,又必曰湘阴郭筠仙(嵩焘)侍郎、湘乡曾劼刚(纪泽)侍郎,虽西国亦云然。两侍郎可为湖南光矣,湖南人又丑诋焉,若是乎名实之不相契也。”同时代的梁启超亦曾多次提到郭嵩焘,限于篇幅不录。rlX万圣书城
梁漱溟在谈到父亲梁巨川时也说:“二十年前,我父亲也是受人指而目之为新思想家的呀!那时人们都毁骂郭筠仙(郭嵩焘)信洋人讲洋务,我父亲同他不相识,独排众议,极以他为然……”rlX万圣书城
毛泽东在1913年的《讲堂录》上记下杨昌济的说法:“郭筠仙以好名与好利判世代之隆污。”rlX万圣书城
1940年,楚金先生提到“ 筠仙侍郎为同治中兴名臣中主张维新最力之人”,“使公十年不死,其必为中国维新运动之领袖无疑 ”。rlX万圣书城
王兴国先生在《郭嵩焘评传》中说:中国改革开放后,湖南一些出版社大量刊印郭嵩焘的着作,研究亦应运而生。孙应祥等人认为郭嵩焘是洋务运动中最勇于发表言论的思想家。熊月之认为郭嵩焘是资产阶级改良派先驱。钟叔河先生认为,郭嵩焘是中国封建士大夫中首先向西方寻找真理的先行者。曾永玲认为他是晚清封建官吏中罕有的思想解放派。rlX万圣书城
“立德、立功、立言”中的郭嵩焘rlX万圣书城
立德、立功、立言,是中国古人评介历史人物的不朽条件。rlX万圣书城
中南大学的孟泽先生认为,左宗棠一生事业,重要在“立功”上,同为湘阴人的郭嵩焘当然也有“立功”,但相较左公还是要弱。但立功之事,随岁月流逝,其意义的重大也在递减,人们记得贾谊,绛(绛侯周勃) 、灌(颍阴侯灌婴)是什么人,大多数人已记不清。rlX万圣书城
在立德,塑造新人魂上,显然郭嵩焘具有他独特的意义和价值。此外,郭嵩焘的大量资料正在成批出现,这也为未来研究郭嵩焘做了一个极好的铺垫。rlX万圣书城
另外,中国一直走在现代化的道路上,郭嵩焘这位不凡的思想人物的价值必定会突显。rlX万圣书城
而当年郭嵩焘所处的浮躁和喧嚣的历史情境,与未来走向现代化的情境可能仍然会有所类似,这就会引起对历史和历史人物的警觉和尊重。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创近三十年来乡邦文献辑遗量之最rlX万圣书城
今年底应可出版湖湘文库《郭嵩焘全集》现在“长得”比《左宗棠全集》还要高,虽然同为15卷。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出版的重大意义在于辑遗量大,人物很有价值。rlX万圣书城
梁小进进一步解释:岳麓书社曾在上世纪80、90年代陆续出版《郭嵩焘日记》(共4册,计200万字)、《郭嵩焘诗文集》(1卷,70万字)、《郭嵩焘奏稿》(30万字)、《礼记质疑》(60万字)等书,总字数共计360万字左右。今年底即将出版的《郭嵩焘全集》,字数已达900余万字,是过去已出版的郭嵩焘相关着作字数的3倍。即将出版的《郭嵩焘全集》,卷数达15卷,与已出版的《左宗棠全集》卷数相等。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曾抱怨说,自己一生的精力主要耗费在写信,但在原出版的《郭嵩焘诗文集》中郭嵩焘的书信,仅有66封,这一次,将刊出370余封。rlX万圣书城
此外,郭嵩焘所撰《湘阴县图志》、《湘阴郭氏族谱》《史记扎记》等书也将编入全集中。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全集》辑遗量,已远超当年的《左宗棠全集》。举凡湖南省图书馆、湖南省博物馆、长沙市博物馆所藏郭嵩焘手稿,在这三家单位的支持下,已全部收入了将出版的《郭嵩焘全集》中。rlX万圣书城
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左宗棠全集》,是在清末出版的《左文襄公全集》旧本的基础上编辑的,字数原有400万字,上世纪80年代的《左宗棠全集》计800万字,辑遗共400万字,rlX万圣书城
此次,《郭嵩焘全集》的辑遗量肯定远超《左宗棠全集》,辑遗量工程之大,在湖南出版史上,似无书出其右。《郭嵩焘全集》编撰工作从2007年着手到现在,已处于扫尾阶段,预计将于2011年底出版,这是湖南出版界古籍整理出版的一项重大成果。rlX万圣书城
据悉,中国近代史上着名的湘军人才群体,目前除罗泽南、李续宾未纳入出版计划外,其余重要历史人物的着作几乎将会全部出版。rlX万圣书城
晚清郭嵩焘不是个凡人,他是块有分量的大石头,扔到长沙这个潭中,马上就会掀起波涛,一些人竟为他掀起的波浪打湿了鞋子和衣服,发出几声怒骂。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在长沙掀起的波澜rlX万圣书城
文/任大猛 图/徐晖铭rlX万圣书城
太平军打来了,曾国藩、左宗棠都是郭嵩焘劝出山rlX万圣书城
咸丰二年(1852年),太平军从广西打到长沙来了,35岁的郭嵩焘一家与同为湘阴人的左宗棠避难湘阴东山梓木洞(现属于汨罗)。本年九月初,新授湖南巡抚张亮基因胡林翼之荐,发使迎左宗棠。左宗棠初不欲答应。郭嵩焘与一帮兄弟竭力劝说,“公卿不下士久矣。张公此举,宜有以成其美。”力促左宗棠出山。左宗棠的功名就从防守长沙城开始。后来,成为咸丰皇帝的秘书(即南书房行走),曾经保全左宗棠。但郭嵩焘署理广东巡抚时,郭嵩焘却为左宗棠弹劾罢官。后来,两人人到老年,左宗棠主动到郭嵩焘在长沙城六堆子的家中陪罪,郭嵩焘仍不肯原谅左宗棠。rlX万圣书城
同年,曾国藩也在湖南老家接到诏命要他帮办团练,曾国藩不愿意办,也是来曾家吊丧的好友郭嵩焘劝说,“公素具澄清之抱,今不乘时自效,如君王何?”要他抓住机会,施展抱负。又以“力保桑梓之谊”的借口,说服曾国藩的父亲,一起劝说曾国藩。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又为曾国藩建立湘军出建水军、创厘局等策,为其驱驰奔走。rlX万圣书城
李鸿章在郭嵩焘死后上奏疏说:曾、左“二臣之起,则该侍郎实推挽之。”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将派往英国,长沙城内的士子几乎拆了郭家的屋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懂洋务,因此朝廷将派他到英国去当赔罪的驻外使节。有的书上说他是“大义凛然”慷慨出国门,这纯粹是瞎扯,郭的出国,是不情不愿的,还屡屡“病休”了一阵,作为“领导”的慈禧太后,几次找他谈话。光绪二年(1876年)九月十五日,慈禧太后找他谈话,问他几号启程,催他走了。他就对慈禧太后抱怨说,为了这个出国,“如臣家亦是受惊不小”。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本就因倡办洋务而招物议,当他将要出使英国消息传出,立刻被当时汹汹舆论围攻。以“霸蛮”之气着称的湖南人士,把郭嵩焘的接受“出使番邦”,看成湖南人共同的耻辱。湖南乡试诸生正要考试,于是集会,商议捣毁郭嵩焘住宅。当时就在长沙城内玉泉山贴出一首讽骂郭嵩焘的对联:“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李慈铭在日记中曾记载“夷人至长沙,将建天主教堂,其乡人以嵩焘主之也,群欲毁其家。”郭嵩焘日记说:他家的门首“被榜……狂悖以极,闻三书院人为多也。”rlX万圣书城
1878年,郭嵩焘从国外回来,长沙城内保守派仍认为,从国外回来的他将引狼入室。由于他的座船遇逆风,湖广总督李瀚章特派小火轮拖带其座船回长沙,长沙乡绅竟宣布拒绝让小火轮靠岸,理由是小火轮是洋船。rlX万圣书城
被视为当代贾谊,在长沙创办船山学社思贤讲舍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回到长沙,自己不愿出山,同时朝廷也不用他,其实此时正是朝廷需要用人才之秋,而有郭嵩焘在外经历和见识的,可以不谦虚地说,全国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他被曾国荃等不少有识之士视为有才能而被投闲置散的当代贾谊。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赋闲回乡,热心湖南教育事业,在今船山学社处创办思贤讲舍、船山学社,倡建禁烟公社,推行禁烟运动。rlX万圣书城
光绪十七年(1891年)六月十三日,郭嵩焘病逝,时年73岁。他的好友王先谦、周开铭、黄自元、曾广镕联名公呈,“恳恩宣付史馆”,并赐谥。李鸿章等人亦上奏,但被朝廷拒绝。王兴国先生说:“朝廷对其激进的洋务思想始终评价不高。”但在长沙开明知识分子中,郭嵩焘却获得同情。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在长沙六堆子和寿星街筑有两处房屋,但两处房屋均在民国时出卖。今已失其址。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1818-1891),字伯琛,号筠仙,晚自号玉池老人。湖南湘阴人。清道光进士,选庶吉士。曾署广东巡抚,驻英、法公使,是我国的第一位驻外使节。郭嵩焘虽崛起于湘军之中,但他首先是一位思想家和学者,尤其致力于洋务宣传,其次才是政治家和外交家,在中国近代史上是有重要影响的人物。有鉴于此,湖湘文库编辑委员会决定整理编辑出版郭嵩焘的全集,并于2007年1月正式启动。此次整理并将于2012年6月出版的《郭嵩焘全集》将近一千万字,共分十五大册。承蒙领导和专家的厚爱,笔者也有幸侧身其中,参加了《郭嵩焘全集》中的有关奏稿的整理工作。rlX万圣书城 作为政治家和外交家,郭嵩焘均曾独挡一面,自然少不了要向朝廷报告有关事项、请示机宜并献言献策,因而留下了为数不菲的奏折(亦称奏疏)并附片。杨坚先生据《郭嵩焘日记》考证,郭嵩焘一生所撰奏稿约三百件左右,其在咸丰三年代江忠源所拟《请置战舰练水师疏》是目前所发现的郭嵩焘的最早的一件奏折,其最后一篇奏折则是光绪十三年十月代湖南巡抚抚卞宝第所拟的《论河务疏》。rlX万圣书城 作为学者和文化人,郭嵩焘生前对其奏稿进行过认真的审阅编订。通过比对同一奏折的不同版本,我们发现郭氏生前确实曾对每篇奏折都进行过不同程度的修改,有的是文字上的润色加工,有的则在内容上有增删,有的则为结构的调整。其去世后留存并刻印出版的《郭侍郎奏疏》许多篇末后所写的“自记”亦可以看出郭嵩焘生前对奏稿进行过认真审阅。这些自记,正如杨坚先生所指出的那样:“有的说明某稿起草的历史背景;有的是追忆某稿出奏后朝廷的反应;有的是自己表功;有的是自我揭露,说疏中所陈多属铺张之词,甚至干脆是对朝廷的欺骗(因为他的许多奏疏是与他人会衔的,未能完全作主);还有更多的是借此舒愤懑、泄怨怼,对当时的上司和同僚大发牢骚,强烈的个人色彩跃然纸上,说明这些意见是多年垒块,一吐为快。”但郭嵩焘亲自审定的奏稿在他生前并未出版。rlX万圣书城 光绪十七年,郭嵩焘带着满腔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临终前,郭氏将其遗文的整理和刊刻之事托付给了他的好朋友、曾任岳麓书院山长的学术大家王葵园先生。光绪十七年五月二十七日,郭在《日记》中写道:“以文稿检交益吾(王先谦的字——笔者注),为身后之托”,所指即为此事。第二年,王就为他编印了一部遗集,统称《养知书屋遗集》,这其中就有《郭侍郎奏疏》,共十二卷,所收折、片共188件。查郭嵩焘所撰《湘阴县图志》,其卷十三记载《自订奏稿》共十六卷。两者相较,相差四卷。可见王所编印《郭侍郎奏疏》,对郭氏的奏稿自是作了前所未有的删汰。郭嵩焘后裔郭群在《湘阴郭氏遗书提要》一文中指出:“公……陈奏独多,惟曲高和寡,名与谤随,时不能用。此刻亦王葵园及参赞子瀞公(郭嵩焘的侄儿郭庆藩——笔者注)厘定,去其有为时忌者若干篇,盖不及原稿十之五六,然非公志也。”这一说法是符合事实的。rlX万圣书城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岳麓书社曾出版过杨坚先生点校过的《郭嵩焘奏稿》,该书进行过一定的辑佚工作。杨先生从《清季外交史料》中辑录了折片16件,又从《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洋务运动》中辑录了条议1件,从《瞑庵杂识》一书中辑录了奏疏1件,从而使郭嵩焘奏稿的总数增加到了206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郭氏奏疏被删削过多的遗憾,但仍与郭嵩焘所作奏稿总数相差甚巨,深感有必要进一步地进行辑佚工作。rlX万圣书城 此次在重新进行点校和整理时,我们通过《郭嵩焘日记》、《郭嵩焘年谱》、《走向世界的挫折——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及清末各朝实录,查找线索,翻检海量文献,又发现了不少郭嵩焘奏稿,并予辑录。辑录的具体情况是:从《毛尚书奏稿》中辑录了21件、从《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辑录了13件、从《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中辑录了4件、从《清光绪朝中法交涉史料》辑录了5件、从《四国新档·英国档下》中辑录了2件、从《左宗棠全集》辑录了2件、从《皇朝道咸同光奏议》中辑录了1件、从《光绪朝朱批奏折》中辑录了1件、从《刘中丞奏稿》中辑录了1件,共50件。其中,《清光绪朝中法交涉史料》中有两件与《清季外交史料》中相同,但因前者系据军机处原档所编,故我们决定采用前者。尽管此次我们又作了大量的辑佚工作,与郭氏一生所撰奏稿总数又接近了一些,但仍与郭嵩焘三百件左右的奏稿数量有很大的距离。希望以后能机会弥补这一遗憾。郭嵩焘的奏稿,有的已查到年月和奏对主题,但一时却无法找到,这其中的原因不是笔者不愿去寻找,而是时间和条件的制约,只好留下遗珠之憾。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的奏稿有以下几类:一为代他人所拟,一为单衔上奏,一为与他人会衔,一为他人代其所上。也有的折、片因种种原因,并未出奏。无论哪一类或那种情况,均为郭氏所写,或是郭氏意见的表达,故均与收录。从收录时间来看,起自咸丰三年,止于光绪十三年。从总数来说,共255件,较《郭侍郎奏疏》188件,增加了67件,较《郭嵩焘奏稿》增加了49件。从年份分布来看,属于咸丰年间的4件,同治年间的219件,光绪年间的32件。这些奏稿涉及当时的政治、军事、经济、外交、文化等方面的内容,对了解当年清朝所发生的许多事件及政府的处理情况甚为有益,有许多疏折反映出郭嵩焘高出同时代人的真知卓见,是研究郭嵩焘洋务思想的第一手资料。rlX万圣书城 《郭侍郎奏疏》是分卷编次,不着年份,各折、片不署时间,使用起来很不方便。《郭嵩焘奏稿》取消了卷次,按年编排,但各折、片亦无时间,仍感不便于研究者利用。此次整理郭嵩焘奏稿仍以《郭侍郎奏疏》为底本,在编排上则改变了分卷次的做法,按年代先后将所有奏稿分别系于所属年份之下。各年份的折、片尽量考订出时间,原奏疏经考证发现所置不当的则予调整,辑佚件亦按时间先后顺序分别插入相应的位置,无法确定时间的则仍按照原奏疏的顺序排列。rlX万圣书城 在整理时,我们对《郭侍郎奏疏》和所有辑佚件进行了标点和分段,改正了一些误字,有的地方作了一些校堪,并加了一些了附注。凡是能考证出具体时间的,我们都在相应篇目之下,重新标注了时间。有几篇系同一主题,但因文字和内容方面出入颇大,作为附录处理。受学识水平的限制,不当与错误或恐不少,祈盼方家斧正,不胜感激。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生平:rlX万圣书城
一、嵩焘公自述生平rlX万圣书城自少奔走衣食,中年以后又经兵乱,出入军幕,蒙被国恩。生平所以自命,必求有益国计民生,而尤以抱道自重为心,未尝敢稍自贬损。而在官无友朋之助,门人子弟亦无相从闻知其本末者。子孙皆幼,无所知。郑康成有言:今我不述,后生何闻哉?略就经乱以来四十年事,稍掇其大要。庶使区区一生行谊,稍存其崖略。其有能表而传之,亦听之后世子孙,非吾所敢知也。rlX万圣书城吾自通籍后,连丁父母忧,又值粤匪之乱,遂不复以仕宦为意。而于经营国计,保卫地方,无敢稍释于心。始终未一任事,而在湖南筹兵筹饷,一皆发端自鄙人。曾文正公始出,提用经费,支绌百端,因议劝捐,曾文正公意难之,乃以商之益阳周寿山、甯乡廖子城,皆允诺。自请一行,甫及一月,捐得十余万金,文正公大喜。黄南坡任铸炮私设厘局常德,嵩焘以为此筹饷之一大端,言之骆文忠公,开办通省厘捐。自长江梗塞,淮盐不至,因请借行粤盐,为粤督所持,又请淮盐假道浙江、江西,为浙抚所持。会嵩焘赴援江西,途遇贩盐者,经历贼卡,节节收税。出示所存税单,曰此即厘捐章程也。急寓书湖南开办盐厘,乃稍添设各卡局。曾文正公办理军务,终赖此三项以济军食,而湖南亦阵此以为富强之基,支柱东南数省。张石卿中丞初募湘勇,令罗忠节公、王壮武公各立一营。曾文正公用之清办土匪。旋令朱石翘率以赴援江西。嵩焘以江忠烈公在围,同赴援,至即从忠烈公住章江门城楼,每获贼就城楼研讯。时城外仅文孝庙一贼垒,广数十亩,问驻兵几何?曰:不驻一兵。官兵攻垒,调队站墙而已。问何故?曰:垒祗三面濒江,一面无墙,人皆舟居。问贼船几何?曰:十余万。因告忠烈公,自贼东下,驰突长江,惟所侵踞,官兵无一船应之,非急治水师不足以应敌。忠烈公大激赏,即属嵩焘具疏稿,上之。推求广东兵船,曰长龙,曰快蟹,大者曰拖罟。列次三项名目,请湖南、湖北、四川任造船,广东任购炮,此长江水师之议所由始也。曾文正公因以造船自任,移驻衡州。嵩焘归,谒文正公衡州,商定营制,立水陆各十营,湘军之兴亦自此始。数为文正公言,黄南坡干济才,且历事多,宜召与商议。文正召至衡州,令阅视水陆各营,告曰:陆营粗有把握,水师不能逆计也。南坡报曰:以某观之,陆营不如水师之可持。省城设立各营,规模略同,未足制胜,水师独开一局面,度贼船必不能及,可以任战。惟长江港汊纷歧,师船迟重不能转侧。江南水师有所谓三板者,每营必得十余号,以资梭巡港汊。文正公急令每营添置三板十艘。至岳州与贼战,专用三板,于是长龙诸船,尽变而为三板,酌留数艘,安老营坐镇。盖兵事初起,兵、饷二者,多由嵩焘创议开办,此皆实事之可纪者。rlX万圣书城曾文正公典试江西,奉太夫人讳,南归。时贼方围长沙,文正公旋奉旨帮办团练。解围后,嵩焘驰吊文正公家。至湘乡县城,朱石翘方为县宰,为发官夫两班,凡百二十里,用夜半抵文正公宅。则已具疏力辞,并□(木旁加咸字)致张石卿中丞,力陈不能出之义。专使赴省,束装将行矣。嵩焘力止之,不可。乃以力保桑梓之谊,言之太翁。召语文正公,以嵩焘之言为正,即时收回所具疏,定计赴省。其后鄂督以总兵樊燮呈诉湘抚,具奏牵及左文襄。钱萍江副宪典试湖北,即交查办,严责左文襄归案审讯。嵩焘时入直南书房,以为左君去,湖南无与支持,必至倾复东南,大局不复可问。同直潘伯寅尚书,悉用其语入奏,奉旨左某是否仍应回湖南巡抚衙门办理事件,抑应饬令带兵之处,着曾某查明复奏。文正公遂奏,令募勇专任浙事,不复就讯湖北。文正、文襄一时元勋,发端一由鄙人。乙亥秋,由闽臬内召,道天津,与合肥李傅相言及此,傅相惊曰:“吾之出,亦由君,君忆之乎?”嵩焘茫然不能应。傅相曰:“文正公驻师祁门,以皖南失陷,劾李次青,吾力争之不能得,愤然求去。文正公以吾简放延肇道,宜赴官,立遣之行。时沈文肃家居,椷询福建情形,复书言‘闽事糜烂,君至徒自枉其才耳,力止之。’嗒(注:音榻,嗒然!懊丧状。)然回合肥,不复有他望矣。会接嵩焘书,力言‘此时崛起草茅,必有因依,试念今日之天下,舍曾公谁可因依者?即有拂意,终须赖之以立功名。仍劝令投曾公。’读之怦然有动于心,乃复往祁门从文正公。”三人者中兴元辅也,其出任将相,一由嵩焘为之枢纽,亦一奇也。rlX万圣书城吾与刘霞仙中丞在文正公幕,文正公酌定各员薪水,专谕内银钱所陈季牧云:郭、刘与己身同,惟所支用,不为限制。而吾与霞老数年中未尝支用—钱。亦与文正公约:奔走效力,皆所不辞,惟不乐仕宦,不专任事,不求保。文正公如其言,始终不一论荐。陈隽臣中丞常言,在文正公幕,惟此三人无私利之心,而卒皆至巡抚。隽臣本有战绩,亦屡得保,其从事文正公,纪功叙劳,皆所不及。而合肥傅相、骆文忠、胡文忠、李勇毅、各有论奏。卒蒙朝廷特简,吾与霞仙中丞二人而已。rlX万圣书城吾于洋务,考求其本末,与历来办理得失,证之史传以辩知其异同,自谓有得于心。不独汉唐以来,边防夷狄之患,能知其节要,即三代以上规模,亦稍能窥测及之。咸丰九年,办理天津洋务,京师议论螳沸。初闻吾言,群相怪愕,后乃大服者屡矣,而终无一能省悟所见。宣宗、文宗两朝圣人,一二手谕处论洋情,廓然正大之言,敛手钦服。而廷臣眩于众多之狺辨,无能有所赞益。窃心悼之。科尔沁僧亲王办理天津海防,回京度岁,一日在朝房就询嵩焘,东豫捻匪、天津海防二者办理孰宜?答言捻匪腹心之患,办理一日有一日之功。洋人以通商为义,当讲求应付之方,不当与称兵。海防无功可言,无效可纪,不宜任。僧邸默然。其后至天津,有所匡益,必蒙驳斥。至于上说帖一十有七次,大致以为今时意在狙击,苟欲击之,必先自循理,循理而胜,保无后患;循理而败,亦不至于有悔。为书数策,终不能用。其后官江苏粮道,崇地山宫保遣知州黄惠连持普鲁斯和约至上海互换,天津与旧相识,一日过,谈及僧王,惠连言僧王于嵩焘,咨嗟叹息,钦若神明。惊问其故,曰:“北塘溃败,诸军尽散,惠连探知僧王沿边趋永平府,徒步追从之,衣履尽失,每过一县得银二三两充旅食。出古北口,见僧邸立营处,寥寥数百人,幕府随员无一留者。乃告护卫通报,僧王闻即趋出,见惠连问曰:‘何为狼狈至此?’遂大哭,呼左右速命水与澡洗,即时送具衣履靴帽,并银二百两。连发使速之,因上谒僧王。见即问,曰:‘翰林郭君,去岁从吾,吾愧无以对之。其初击洋人,人皆歌颂,独力争以为不可。其后炮石如雨之中,无肯来营者,又独渠—人驰至。见利不趋,见难不避,天下安有此人!吾深愧当时之不能相察也。’”嗣是,每见必及之。其事却深有难言者,虽嵩焘自言之,亦不能尽其说也。rlX万圣书城在天津防次,奉命清查山东沿海税务,又命僧亲王就营员内酌派数人充当随员。僧王方致愤于十七说帖之争,不派随员,而派章邱李某会办。某深结僧王左右为私,人来约必缓数日,不肯偕行,深知其心不可测,必为害。自恃此心可以对诸天地神人,求有裨国计而己,亦不一顾畏之。所至清查出入款目,提出谷米豆麦归地方官经理,以资津贴。凡分八大口,附近各小口,由各大口派员经理。每岁可得税银二百余万,烟台一口与东抚会商,先行试办。时方隆冬,每日犹得二三千金。留三日,征及万金,方用以自慰。而李某己飞报僧王,以擅行开办奏参矣。其事不足深论,而虚费两月搜讨之功。各海口情形,一一具载,并文移书檄,及所定章程,凡七巨册。两次焚疏告天,忍苦耐寒,尽成—梦。十二月二十八日回京复命。次年元旦朝会,许滇生师趋就嵩焘,劳曰;“国家一百余年充钦差者才得君一人。”嵩焘惶恐,言:“本不足当钦差之名,”滇生师曰:“奉命查办谓非钦差得乎?吾弟方宰掖县,能言其详,知君不住公馆,不受饮食,历来钦差所未闻也。”rlX万圣书城建昌陈子鹤尚书有权贵之名,而其留心时局,甄拔人才,实远出诸贤之上。嵩焘之援江西,尚书方忧居,奉命办理团防,同居围城两月有余,朝夕会议,相待至为优渥。又五年至京师,常共往来。一日诣尚书,适有客数人在坐,谈洋务,一意主战。嵩焘笑曰:“洋务一办便了,必与言战,终无了期。”闻者默然。顷之客散,尚书引予就僻处告曰,“适言洋务,不战易了,一战便不能了,其言至有理,我能会其意,然不可公言之,以招人指摘。”予不能用其言,而心感之。嗣见冯鲁川言:“在刑部多年,专意办案,不屑回堂,堂官讫无知者。陈公任刑部,有疑案特召询之,加倚任焉,自觉精神为之一振。及权兵部,李眉生在部,亦加异视,相与诵言其贤。”乃悟流俗悠悠之议论,专持—见,不足据也。予自京师乞病归,尚书方验漕天津,闻而大戚,屡书属少留,候回京一见。予不敢从也。甫行两月,而有天津之变,车驾巡幸热河,尚书被诏扈行。逾年大丧,郑王、怡王皆赐自尽,尚书亦遣戍。盖其时郑王、怡王、肃相执朝权,汉员被诏,仅尚书一人,言路据以为党论,劾及之。嵩焘南归稍缓一两月,天津兵溃,嵩焘前言皆验,尚书必邀致之,使并入党祸。尚书机警,能测洋务之必有变,而不能测及圣躬。白香山诗云;“祸福茫茫未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嵩焘之不与党祸,早退之力也。既以自慰,亦重为尚书悲也。rlX万圣书城嵩焘官苏松粮道,由合肥傅相保奏,而愧未能为傅相尽锱铢分寸之力。仅及两月(注:任“粮道”实不止两月,原文如此,疑误。)擢两淮运使,运使专城经理盐务,无同官之牵掣,稍得自效其力。是时运库支款仅南台月饷两万,协济皖抚月饷一万,岁支三十六万金。前任乔鹤侪中丞,移交库储不及四万,而积欠南台饷银至四五月,皖饷从无解款,应解江督匣费,亦积欠三四月。嵩焘在任一月,南台欠饷一例解清,皖饷支解一万。时皖抚唐义渠中丞驻临淮关,闻其缺米,又为运米三千石。江督匣费一并解清。江南大营支运营盐,黄南坡办理米盐互易,预支湘盐,并随时应付。移交许次苏,尚存库储二十余万金。其得力在初到任,详请各营配盐必由运司掣验,以为夺商人之利以充营饷则可,藉营饷为名以乱盐法则不可。李昭寿为运行私盐一大宗,拦截其盐,连巨舰充公。以此二事,配销大畅,一月收数竟为全盛时所不及。旋奉署理粤抚之命,并饬由海道赴任。时驻节泰州,转由扬州赴上海。富重庵将军就见舟次,言:“久不能跪拜,见公不能不拜谢。此军无福能得久任运使,庶可一获饱餐。此后听朝廷简任何人,求如今日之成效,决知其不能矣。”rlX万圣书城初任粤抚,方在盛年,体气原极虚弱,而精力尚足,未尝敢以第二流人自处。其于国计民生,稍有关系,随时整理,不能备记。其经营大局,或数月或经年,而总收其全效,略可分别言之。rlX万圣书城一各江水师。初至粤东,盗贼充斥,各江水师林立,支销钜万,莫可穷诘。粤东驿站,皆由水路,几于寸寸荆棘。一日沈玉遂来见,询其出身,故从杨厚庵宫保,充水师哨官,改归陆营。因令仿三板船式制造十号,守东江口之石龙。石龙,东江巨镇也,东接惠、潮,南达嘉、应,盗案或数日一见,或一日数见。东江故有师船三十余号,皆盗艘也,招使充巡船,月给口粮,又不能以时发给,与盗相比为害。因戒沈玉遂专责以防守石龙。凡两月余,石龙无报盗案者。已而报称攻破一匪村,获盗首六七人,威声大着。因召询:“东江师船三十余号,能收辑之乎?”曰:“能。”问:“有何把握?”曰:“初时各船弁盛气相抗,近今相见慑伏听命,以是知其能也。”于是裒集其船,录用其人,各设一哨官领之。船有敝坏,悉与拆毁,于是合得师船三十余号,东江千余里通行无阻。次及北江,从前所用师船,皆雇之民人,每船月需船价数十金。至是皆改用官船,案(按)地段责成缉捕。卫军门佐邦年七十余,言来往此江五十余年,日怀戒心,至今乃获坦然高卧。又次及西江,又次及省河。所谓六门缉私者,皆红单大船,海船月支船价二百金。为督辕专政,不敢遽及也久。乃商令抚标右营游击尚宗懋经理,尽敛其船归官。至是各江巡缉,无一非官船,岁省饷需数十万。巡缉有程,弁勇有数,将官以次皆能用命,盗贼随以止息。凡此皆出一心之运用,无有能知之而能言之者矣。rlX万圣书城一筹饷。粤东地大物博,足以立富疆之基,而相与坐困。劳文毅初办厘捐得七十万金。曾文正公请以粤厘济饷,奏派晏同甫副宪专办,亦祗得七十万。粤东贸易皆仕宦之家为之,坐厘,不能办也;所办行厘,又皆士绅包揽,分别设卡稽查,商旅不胜其扰;又一皆督辕主之。嵩焘展转筹商始获裁汰,各卡归并一局办理,遽增至一百四十余万。粮库经乱后荡无存储,乃借作筹饷库,令粮道司之。凡厘盐捐输、及房捐、及沙田捐、及船捐,领于经费者,皆归司库。其不领于经费及诸罚款,乃归筹饷库。一二年中,亦积至二百余万。支发军饷,赖以取给。比解任,司道来见,嵩焘笑问晏公:“办理厘捐,毁局几何?”曰:“无数,最着者七大局皆焚局,殴伤委员,劫去银钱。”又问:“劳文毅时毁局几何?”曰:“更多。”问:“自我抵粤后,有无毁局事?”司道膛目相顾,良久应曰:“无有也。”嵩焘乃告之曰:“两年中,言官奏参厘捐凡数见,尚书全公亦论及之,可谓嚣矣。然却无敢毁局者,此由鄙人一心之运用,诸君不能辨也。”rlX万圣书城至粤数日,英领事照会,以香山人经理洋行,骗去银二十余万,咨查三年之久,迄不为理,至于愤责。当以照会复之,言此条约所载,由地方官查办,而来文无理过甚,实所未喻。随严檄香山县拿解省垣,并令广州府缄告香山县,限期一月,限满即撤任,另委查办。十余日无信,而领事已照会来谢,并自承冒昧无理,求赐宽恕。盖县捕急,即自往香港料理也。逾日,又有法领事照会,以徐闻县教师庇一巨盗,县申之府,府又申之司,教师亦随至。乃以一照会严谕之,申明条约,晓以大义。已而南海县来见,言教师见此照会,即日上船回雷州。嗣是两年无一照会至。即以事来求,但称得一言分示足矣,不敢以公文上呈,致滋批答。亦缘至粤三四月后,有令必行,无敢以虚文相蒙者,洋人能知之悉也。其处置洋务,以理求胜,略可纪者数端:一、前督黄寿臣勒派伍怡和捐银六十万,李星衢、华樵云代之设法,以立据贷之洋商为辞。历任各督,允与筹还,并为具奏。至是军饷紧迫,洋商骤相追索甚急,为会商三四次,以理晓譬之。于是抵除伍怡和积欠在官四十余万,所余分数年摊还。一、荷兰互换条约,奉旨交办。比交条约,则另缮一分,但有洋文无汉文,争持一日之久,允再请示本国。逾三月始至,其使臣矾大何文拱手言,以此区区,两次劳动,心实不安。本为互换条约,必应如此办理,因与各国换约皆未交到原文,至相承为之,多此一周折,请勿为罪。一、伪王侯管胜踞镇江,镇江克复,侯管胜挟其资财至香港,为金陵贼接济军火。又蓄红单船数艇,出没海岛,劫掠商民。有陈某者以军功保总兵,其兄贸易镇江,陷于贼。镇江克复,乃逃归。一日至香港,途遇侯管胜,稍就所居探之,令其弟报闻,求照会香港索取。予曰:“此不可以索取也。”召陈某示以机宜。阅(原文如此,疑‘越’误)数日,香港竟执侯管胜以献。盖办理洋务五十余年,未有之创举也。缘侯管胜行劫海中,香港亦有被其害者,令陈某邀集被害者连控之,迫令献之官,遂果如所料也。此等又须稍明洋情乃能为之。rlX万圣书城督辕主兵,幕友门役据为利薮。每次保奏,节外生枝。鄙人时有校正,终莫能究其底蕴也。咸丰四年,粤民全省称乱,州县皆至沦陷。节以围攻省城,省城募勇自保,城以外不能过问。州县有殉难者,有失守后会集绅民募勇克复者,亦有能保守城池者。省城无一兵之援剿,无一饷之接济,惟具报克复城池,批饬择尤保奖而已。凡九十一厅、州、县,已累及百余案。又十余年中,请奖之案亦约数十百起,一皆阁置不问。屡言之粤督毛寄云,不敢任也,乃自请为清理。于是毛公尽将请奖之案移交。乃分东江、北江、西江及省城、及前后各杂案,分五起具奏。每起或多至七八十案。先行知州县,有已故者,有己出仕历显官者,分别移奖其子孙。其劳绩显着,虽已出仕,仍照现历之官阶加保,凡数月而毕。未尝私添一名,滥保一人,自问可以对粤中绅民,而从无—言及之,亦竟无知之者。rlX万圣书城汉阳叶相督粤声名极盛,朝廷眷顾亦极隆,而自诩所得全在静镇。咸丰四年,全省构乱,州县日报失守,讫不为动,惟募勇万人自备,围攻省城一加堵御而已。粤人亦相与诵其度量,卒用此术施之洋人,遂至溃败决裂,以陨其身,贻误国家。而其用财之汰,与人之滥,一皆不可为训。粤中库储极丰,例无拨济外省之款。海关库常存数百万,运库、司库各百余万,粮道库亦数十万。咸丰四年,保守省城募勇万人,支销库储净尽,乃至尽诸公项存典生息者,悉数提用。下至数千金之公款,一无存留。嵩焘在粤当军务倥偬之中,偶因桑园围堤工紧急,查知堤工生息银十余万,早经提用,乃急归还五万。因推及粤华羊城书院膏火生息银,各归还数万。其后署藩司方子箴以军饷日急,请借洋款,因诘之曰:“洋款何时归还?”曰:“六个月。”复诘之,曰:“此六个月中军务能急了乎?”曰:“不能。”曰:“如此则是为六个月后添—累也。我自一力筹画无劳诸君着虑。”因复正告之曰:“吾在粤两年,自问行政无多,而为前任检理荒秽,数倍于新政。其视一官去留略无关念,而在此一日,期尽一日之力,终使后人享我之成利而不稍遗之累。耿耿此心,自喻之,亦惟能自勉之而已。”rlX万圣书城在粤处置洋务无不迎机立解。常谓开谕洋人易,开谕百姓难。以洋人能循理路,士民之狂逞者,无理路之可循也。至粤数日,奉寄谕,令宣示潮州百姓,应听洋人入城。检查案卷,潮民不听洋人入城,相持已数年矣。每奉总署咨照,派府道大员查办,累十余次,终格不行。会惠潮道凤君物故,委张寿荃署任,始令据理宣示,已允坚领事入城矣。以小住三日为期,及入城往拜府县,皆不纳,并先将外栅封闭,坚领事遂执意不肯出城。既逾三日之期,潮民遍出长条,言道署容纳洋人,约期往焚其署。张寿荃大惧,诡称府县请令往见,径送下河。坚领事大怒,电报驻京公使,言骗令入城以摧辱之。朝廷即派粤督瑞公驰赴办理。合肥傅相,又奏请丁禹生中丞会办。两公皆不敢往,于是丁禹生乃举已革臬司李某往办。鄙人展转开谕,皆不能悟。乃告瑞公,请召集潮绅至省,吾自晓谕之。亦深知诸君于洋务无所通晓,又皆不达事理,非鄙人无足理此者。缄示张寿荃资送潮绅之城居者,但为巨绅,悉数资遣来省。寿荃故得潮人之心,资送至十余人。鄙人先令藩司印刷通商条约十余帙,人给一帙,谕之曰:“通商条约所载,皆奉谕旨允行,如有抗违即是违旨。君等详加披阅,条约所不载,以理拒之,条约所载,不得不俯从。”往岁叶相任粤督,拒洋人入城,遂至省城失陷,身为夷虏。实为丁巳之年,距今乙丑才及九年,潮民奈何效之?彼能攻省城,岂不能攻潮州一城乎!潮绅唯唯而退,嗣是无异议者。时鄙人已奉解任之信,承办此役,又系粤督,而必力任之,所谓其愚不可及,亦素性然也。(当时巡捕李永亮,年六十余,语诸仆从此段议论。闻者心目为开,潮绅人人欢忻感激,以语丁禹生。禹生击节曰“字字沁人心脾,后两说尤深中潮人要害,不能不俯首听命矣。”)李某至潮,即日定议。府道大员十余次不能决,一革职之臬司至即定议,果操何术以至此?李某、丁禹生、吴赞臣均以此致巡抚,鄙人罢官归矣。后至京师,偶举以语宝佩蘅相国,相与怃然。窃谓此等皆有自然之节奏,而人不知。亦私幸此举顾全国体不小。rlX万圣书城在粤以军饷紧急,添办各种捐输,均至十分阻难。而吾始终以理谕行,亦遂相安无事。忽一日纷传香港渡船捐输,滋拢及缉捕局。私念缉捕局与捐输何涉?亦未见局员禀报,急传问之。则厘局巡船向结怨渡船,是日途次相遇,群呼击之,巡船管带官舍船避至缉捕局,船人逐追至缉捕局,拔其立枪数杆以去。粤督及司道相与惊猜,谣言四播。吾置不理,而追求滋事者益急。一日接城团局禀报,言渡船停止运货,竟有私行运货为众渡船所劫者。予闻始稍动心,因饬城团局员与尚宗懋亲往查考。则渡船以东莞船最多,亦最强,此次所指办者东莞船也。船人皆赀本丰厚,不能不怀惧。而与巡船滋事,实西樵渡船,非东莞渡船,而相与容隐不敢举发。是日适有西樵渡船赴香港,为东莞船邀截,谓滋事者西樵船而嫁祸东莞船。向之理论,言不能与解说,即不准其运货,并无停止运货之事。赖鄙人稍知粤民情状,兼恃有三江新设炮船,足资控制,不为谣言所动,而后可以从容考察。乃令城团局员谕知各渡船,缴回立枪,并自捆送滋事水手,责打示惩,即与宽释,皆欣然听从。后数月解官归,沿江民船,香烛鞭爆护送,呈进酒肴。有在船头拜叩者,询之西樵船民也。始悟官民隔阂已甚,民俗又喜造谣生谤,一经考察,全无踪影。苦在官者平日骄蹇自恣,临事又一意汹(注:音兄,惊惧貌。)惧,漫无考察,相与激成事变,而懵然莫知其由。若此类者固多也(当时滋扰缉捕局而不及披船捐输局,此理甚明。而司道等相与汹惧播散谣言,即此亦见国家人才之乏耳)。rlX万圣书城生平受合肥傅相之惠最多,而无能报之,其他踪迹所莅尚幸无疚心之处。在僧邸天津军营数月,末支口分,亦遂不复补支。任运司依照前章,每月支银一千。书吏白言:“从前收数不及匣费(注:清两淮盐务机构向盐商索取的规费)一千之数,今以收至十余倍之多,以匣费论,亦当得万余金,尽可照章支取。”嵩焘叹言:“凡行事当使后人有所循守,此月收数之多,偶然之数也,即令久任,未必此后尽能如此。支用过多,后人援此为例,则是由我阶之厉也。”仍祗支用一千。在广东五月四日交卸,韶关四月经费及节费,并归后任。幕友情檄取之,予笑曰:“是将与鸡鹜争食乎?”未尝一过问也。(以彼初四日抵香港,即传谕接印。于是中军先取印至行台候之,甫下车即拜印,是所争正在此,吾岂屑与计较哉。)出使西洋三年,一切用费皆自支销,所开报者薪水房租两款而已。生平辞受(注:原书如此,疑误。“辞受”应为”持”之误)取与之节,颇自谓能准之以义,用此内省于心,尚觉可以无隗。rlX万圣书城自少以文札应幕,于例案稍能通晓,而绝不喜幕友之拘文牵义,尤心恶其营私。至粤探知旧幕不厌人心,尽辞去之,自行批发一切。至两月之久,始延刑名钱谷各一人,令之检查案牍,考核题本而已,文檄皆由亲裁。在运司任一月,竟无幕友办理,—切更自裕知,为所职专在盐务,得以尽心于此也。其后任闽臬,向例两幕友吾祗用一人。迨闻张子衡接任闽臬,举向例告之,以为吾此举恐不足效。随以语幕友藩君,藩君笑曰:“未知张公勤能能及公否?诚若公也,一人已觉清闲,否则两人且不足。”问何故,曰:“闽中控案繁多,每月六告期,已不暇给兼六次。衙参开具手摺,详列案由以凭询,及时登答。公皆无之,控案经自批发为多,其直断处,吾辈所不能及,亦足增长识见。是以在公处,清闲为独多也。”因颂言鄙人精习律例,吾谓律例所不能知,所知独理而已。亦由鄙人宦情素澹,无承迎上司、希荣见好之心,故能任意坦率如此。rlX万圣书城生平与人共事,动辄抵牾。而为属员,必蒙优注,正以无争名见好揽权之心,人亦不甚忌之。共事则权势相敌,遇事据理言之,反见以为求胜也。始从合肥傅相,相待之优,不待言矣。至闽谒王补帆中丞,时方奉命驻扎台湾。甫见,言:“日夜盼君至,商议复奏。”予为据理陈之,中丞极以谓然。属拟奏稿,为即拟呈,其议始定。逾数日,李子和制使与丹国洋人定议,开设电报,由厦门达省。奉总署驳诘,制使随与翻异,为洋人所持。一日衙参,制使忧甚,属嵩焘与议。嵩焘心知其难,因请设法商办,不敢奉札。甫回署,檄委随至,与会议两次,洋人竟允缓办,缴还议单,亦非初意所及料也。制使大喜,为具摺保奏。旋奉旨出使伦敦,在闽仅及两月也。嗣丁禹生抚闽,枉书言:“来闽得睹政绩,度越一切,使人心目为开。”复书自陈:“在闽日浅,未办一事,未行一政,为何有此虚诬之奖励,无从仰窥其旨。”禹生回言:“每有控案钞录各批,但经指斥必穷究其底蕴,事理昭着,情弊显然,读之使人心折,并非有虚诬也。”rlX万圣书城遣使驻扎西洋,发端自嵩焘,距今十余年。所以遣使之意,当时讫无知者。西洋之通使,专为修好,处理寻常交涉事件。遇有辩争疑难,别遣使任之。为事有从违,即荣辱系焉。公使终年驻扎,恐难以相处也。是以遣使,尽人能任之。国家办理洋务,从不一审求通知洋务之人。颠倒迷误,多生事端。独于遣使珍重拣择,所谓本末俱失者也。当初遣使时,廷臣皆视此为大辱。李子和制使、冯展云学使正言切论,以阻其行。嵩焘答言:“数万里程途,避而不任,更有艰钜,谁与任之?”沈文定公常称嵩焘在西洋,处办事件皆极妥善。不知所处办者,本皆易了之事,不足言劳。所恃见理稍明,常以数语定议,不至多费唇舌。凡见以为难者,皆不能知洋务者也。rlX万圣书城在伦敦时,接某(驻)日本(公使)书,极口诋斥倭人,其言略近理,不如刘锡鸿之狂悖,而见解正同。因为诸随员言某议论见量如此,必贻误国家。复书痛戒之,略言吾辈奉使海外,委曲以通和好。富郑公所谓主忧臣辱,正今日之事也。务一切细心体察,究知所以为利病得失。苟利于国仿而行之,否者,置之。—存薄视慢侮之心,动作议论,必有不能适宜者,非奉命出使之旨也。某复书陈谢,而仍以意气自负。吾于某之使日本,某之使俄,皆豫忧之。于日本之扰琉球,法人之扰越南,皆深究其情事,推明其利病,以求所以处置之法,陈奏至于再四。一为京师议论所持,茫然莫知所处。士大夫之嚣,肇始南宋时,由来亦久矣。rlX万圣书城自少贫贱,常刻苦自厉,衣服饮食不敢逾量。平常读书于穷理克己工夫,不敢谓有所得,而粗浅克治,则少年时习惯,若性生焉。馆辰州,鳝鱼斤三十文,兼为去刺。仆人以十五钱购得鳝丝半斤,食而甘之。遂告仆人以后勿复为此。答曰:“此其价极廉。”予曰:“诚然。然于义有三不可。湘阴鳝鱼贵于肉价时,父母具在,每食必具肉,而鳝鱼岁不过—,再食而未有去骨者。我一人之享用,何为独优?顷食此,为增内疚,其不可一也。一食而戕贼多命,不可二也。方随事勉自刻厉,每食厚味为必不宜,不可三也。”自是不再设。其后读书玉玲寺,携带马皮褥—铺,夜以护足,日间以充坐褥。一日晨起,就坐,觉两髀寒甚,顾视未设坐褥,乃起,并椅垫撤之。凡数日,亦不知有寒也。居讲舍,摧带厨工徐姓,偶归家稍代司厨,家人皆诟詈之。予曰:“从我经年,司烹饪实有不足,而从未一加遣责。今一食已不能容,口腹之欲,可胜穷乎?”盖其克治忍耐,至老犹然,由少年习惯故也。每举以训子孙,常宜勉思此言。rlX万圣书城生平自信无害人之心,无忌刻人之心,无一意自私自利之心。自处不敢宽假,而论人常从恕。常谓廉者,君子所以自责,不宜以责人;惠者,君子所以自尽,不宜以望于人。故凡亲友周旋,惠及一人一家,皆常谊也,不足为善行。吾湘风气,士大夫罢官家居,皆深居养重,不交人事,视人世利病祸福,漠然不以动其心。嵩焘自知才薄力浅,尤不能为人谋。而视亲友,以事相持纠结纷纭,乐与一疏剔之。视人冤抑,乐与一昭苏之。其人或至微,其事或至猥,亦不肯有傲忽。每处一事,必与赔钱,为感为怨皆所不计。独有一事内慊于心,而乡里皆无知者。道光二十八年大荒,从父西清公主赈务,从效奔走逾年。次年荒益甚,大宪委夏憩亭观察督振湘阴。至则城内水深数尺,仅存北门丰厚衙正二街不为水浸。饿民沿街塞途不可以数计。观察至十余日,无从散发赈牌。商议就五里墩二里驿路两旁,搭盖棚厂。购得芦席百余铺,赶搭十余厂,尚不足容千人。嵩焘日夜趋厂所,饥民数十环跪号呼。因据地与言,询问日间多于晚次,容留何处?多不敢以实告。再四问之,略言各家皆有小船一只,所居舟次也。问泊何处?何以绝无所闻?曰:“北门外菜园相连数里,皆没于水,居民一皆他徙,小船丛集其中。北门地势最高,曲折达江,地势又最僻,故人无见之者。”乃急询其姓名,并令举各团稍有才干者,记其名,旦会于寒舍,驰告憩亭观察。于江次查点船数人数,散给赈牌。令此十余人者自相纠察,一日而毕。次日,即据以散赈。先是城内每日毙二三十人,嗣是无道毙者。凡两月水落,始令各归治田。水灾施振之方,亦可以备将来取法也。rlX万圣书城通籍仕宦,本非高尚者。初因寇乱不敢求仕。涉历稍深,外度之世,内度之身,自谓可以有为。而功令之习为虚诬,人心之积为险陂,迂直之性所必不堪,亦遂不能不以道自重。奉旨召用,必不敢辞,稍有抵牾,即时辞归,亦不敢有系恋。历仕数年,自觉耿耿此心,明可以对君父,幽可以质鬼神,而于地方百姓,常觉悲悯之意多而不敢怀愤嫉之心。丁禹生在粤,钞录鄙人文札及告示条规至两巨册。告言:“在上海任内,遇粤人至者,问曰:‘新中丞政迹何如?’曰;‘不相宜。’曰:‘贪乎?’曰:‘否。’曰:‘酷乎?’曰:‘否。’‘然则何以不宜?’曰:‘操切。’比年以来,问之,曰:‘是一好抚台。’问何故,曰;‘认真。’吾以为操切、认真本同一心,大率坐求治太急耳。及见所行之政与其文告,直坐求治太缓,事事从根源上疏剔,人人所隐蔽一不使其自匿,未有不怨者。然却出之和平,无有大惩,创故亦怨而不怒。既久吏治民心,日有转移,昭然知其用心,惟有相与感激。而遽去位,吾粤之不幸,抑亦公之不幸也。诚令在粤能及十年之久,可以贻数十百年之安。即暂留四五年,亦数十年之利也。似此,苦心经营而不获收其成效,是以深相太息于公之去也。”每思禹生之言,深怀感激,缱绻不能有忘。然谓一生仕宦为足稍摅其志,则所惬心无几,而抱歉者多矣。即十余年家居所应办之事,应集之费,亦皆未能一酬其愿。正坐精力短乏,才又不能自给,为善之心,终以自馁。要之一生成就,无能规及久远,正自无如何也。rlX万圣书城出使西洋,无功效可纪,然所关系极不小。西洋立国,本末兼资。其君民上下同心,一力以求所以自立。正须推考其情势,究知其利病,遇有处办事件,即可略得其梗概。而其讲求邦交,蓄意见好,此风开自百余年之前。各国遣使互相驻扎,遂为国家一大政。自吾奉使伦敦,继之者陈俪秋使美利坚,某使日本,相随出洋。某君行径,鄙心未敢谓然也。其后刘锡鸿使德意志,则昏狂谬戾,乖忤百端,德人至今以为笑。所以然者,为仰承枢府意旨,动与洋人相持,以自明使臣之气骨。所谓气骨者,以理求胜,无所屈挠。迎合希宠以为气骨,而自处于无理,使外人失望如此,是无益而反有损矣。近年见闻日开,人心日平,视初时气象固远矣。然每见出使一二随员信札,仍意气自负,多怀贬斥之心,中土儒生虚骄之气,无可言者。然尽如此存心,以求裨益国家,固不可得矣。rlX万圣书城一生读书行己,及稍涉仕宦,多受友朋之益,而于友朋多愧,未能自尽其力。然其倾诚待人,而受人反噬者,亦多有之。最不可解者,与某公至交三十年,一生为之尽力。自权粤抚,某公来书,自谓百战艰难,乃获开府,鄙人竟安坐得之。虽属戏言,然其忮心亦甚矣。嗣是一意相与为难,绝不晓其所谓。终以四摺纠参,迫使去位而后已。意城在湖南寓书,告言某公力相倾轧,问有所闻否?鄙人尚责其不应听信浮言。迨奉解任之信,始知其四摺相逼之甚也。至刘锡鸿则直阴贼险很(狠),穷极鬼蜮。自问十余年所以待刘锡鸿,诚不应受此惨报。而区区一生,立身待人,何至忍相背叛若此类者之多也。因论世俗语人学问质行,动曰有来历,即释氏所谓前生因果也。然每念少年征逐,见朋辈中天分超绝,而终无所成,是谓有来历而无积累。积累者,积功累行,冥冥中所以厚植其基,根本盛大,而后发生始繁。然其建功立名,成就为巨,又自有因缘。若或使之,若或助之,随所至而机缘巧合,争相拥护,觌面者景从,闻声者响附,三者合而后功成名立,其人生平亦幸称为完备。自问此生,谓无来历积累,不可,而所遇穷恶,交相毁败,以言因缘,固无有也。<编者注:上段所述意为“来历”(即天分),“积累”,“因缘”(即机遇)三者合才能成大业。>rlX万圣书城某公四摺奏参,其立言大都以不能筹饷相责。而吾自信以一人支柱大军月饷三四十万,皆出一身之筹画,实为有功无过。最后一摺,专劾及潮州厘务。略言:“广东厘捐,办理不善。天下皆知臣驻军饶平,距潮州为近,士绅来见询及厘捐,祗得二万金。潮州地大物博,假使办理得法,每月尚不止两万金。今以一年收数,尚不及一月之收数,即潮州一府论之,厘捐办理不善,不问可知,非得蒋益澧前往督办军务,兼理粮饷,万不能有起色。”此蒋君简放广东巡抚之原委也。吾清理广东厘捐,视前收数加增逾倍。(晏同甫以督办厘捐接署总督,仍带督办厘捐衔。毛寄云仍而不改,吾勉强与毛公商量,得以稍行其志。然其收效已一年后矣。甘苦经营仅资某公一搏噬而已。)晏同甫专办厘捐,添设一例被毁,焚局劫财,不能惩办,撤去府县及委员而止。鄙人到任后,营办数月,如琼州府、廉州及惠州之河源,次第皆与添设,无敢滋事者。潮州距省太远,久成化外,不敢率意经营,直至张寿荃署惠潮道,始以任之。其时汪海洋大股已由漳州窜近粤边,军情警迫。语张寿荃,此项厘捐以资潮州防堵,省城不过问也。某公知潮州厘捐之少,而不知潮州开办之独迟。张寿荃固言,潮州绅民,可以顺道,而不可强制。但邀允准,陆续犹可增加。贼势方急,而与绅民相持,此危道也。某公不察事理,不究情势,用其诡变陵跞之气,使朝廷耳目全蔽,以枉鄙人之志事。其言诬,其心亦太酷矣。区区一官,攘以与人无足校也,穷极诞诬以求必遂其志,而使无以自申,而后朋友之义以绝。rlX万圣书城故事粮道库无储款,而漕折银两积存日久,从无挪拨,亦至数十万。洋人入城以后,括取无遗,而粮库委之荆棘丛矣。吾为设筹饷局,令粮道郭毓麓司之,凡不领于经费及诸罚款,始入此库。两年中月饷遇有缺乏,多取给此库,以备支放。迨嘉应州军务告竣,仍积存二百余万金,资遣卓、方二镇营,动逾百万,而吾不及与闻矣。往在胡文忠营,闻公言:“天下糜烂,岂能安坐而事礼让?”当以吾一身任天下之谤,但得军饷稍给,吾身有何顾惜。每举以告某公,为文忠悲,亦重以自悲。某公于嵩焘在粤筹饷情形,亦能知其节要。而蓄意攘夺此席,畀之蒋君,不惜戈矛相向,任意诬蔑,以恣其排抵。乃使区区勉求自尽之功,实一力埽刮之,反据以为罪,呜呼!抑何酷也。其后刘锡鸿营求出洋,充当随员。知朱石翘与吾至交,托之斡旋,石翘一力任之。吾谓刘锡鸿出洋有三不可:于洋务太无考究,一也;洋务水磨工夫,宜先化除意气,刘锡鸿矜张已甚,二也;其生平好刚而不达事理,三也。石翘告曰:“已为言之,渠一切不事事稍备,朋友谈论而已。”甫奉旨,即日畔异,其后展转有十款之奏,吾皆不能知也。比将归,始闻其略。一皆用其平日夤缘钻刺之,故智穷形,尽相编造事实,巧相诬蔑。最后一条言:“由候简运司而授闽臬,又由闽臬擢兵部左侍郎,朝廷何负于郭嵩焘,而终日怨望。”闻之惶然汗下,是不独毁吾之功名,直尽其生平志事,与其为人,极力摧蔑之,横被之。君父之前关其口,而夺之气,使无以自明。嵩焘因是决然不敢赴京矣。rlX万圣书城杜公诗曰:“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凡莅官行己皆然。彼为不善者,直自冥其心,惟利己之为务而已,不务知其他。苟为明理之君子,得失必可以自喻。自问在官本无铺张求名之心,又不善自表着,当时事迹,知者已少,又无子弟故旧能文章有学识者相随,可以发摅吾之志事。其一二见之日记中者,亦皆不能详。凡人身外踪影,流光四照,各有定量,无假人力。然根尘未断,则此根尘之积,流漫为语言,发皇为事业,各自有精气流行天地之间,因稍叙述其大,凡皆取其有关事局之大者,分条记之,使各备一义。至于居官治民,与处朋友,尽有随事料处,足资利益者,要皆职司所应尽,势力所能为,即有惬心适意之处,举不足言劳。其诸小节轶行,无关大局、利病、得失,则亦不胜记也。冀幸吾子孙,博求名德高文诸尊老,赐之叙传志碑表,不嫌其多,其任举一二事赐之,小记亦足以存其人。盖生平志事湮郁多矣,吾亦无从申述。稍存此数十年之心迹,质之当世贤人君子为文,一加表章,下慰九原幽郁之思,以不至泯没生平。区区之用心,虽没之日,犹生之年,亦自可告无憾矣。rlX万圣书城死生变幻本难把捉,往时精力尚强,一切默自忖度,未遽自馁也。今年一病半年,病浅证深,屡至濒于危殆。年逾七十,暮景日迫,正恐溘然一逝,更不必有征验。要之顺受全归,于人世为虚生,于吾身则亦无多遗憾,当与草木之荣落,逆旅之去来,等量齐观,不必多生悲感,过事铺张。吾来踪不昧,能默自喻,而与世缘相结太浅。以我一生,了我一生,应尽之责而已。少时读张子全书,士君子处治朝,则德日进;处乱朝,则德日退。怃然有感于其言。程子所谓朋友相处,尤莫如相观,而善之意多,即是此义。及莅仕后,所见又微有进。末俗衰敝,矫矫自立颇难,其人大抵营私利负意气,惟意见之争,而于事理之当否,流弊之终极,竟一无考览。即所处置诸事,稍有牵涉,便觉语言多,而情事每多迂回。庄生之言曰:“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每窃自疑,竟莫知是非之果谁属也。交涉既久,体验渐深,则常愀然怀薄视之心。已而乃大悟,曰:“张子所谓德日退者,其在斯乎!”夫至日怀薄视人之心,则德之退有不胜穷也。此所记专举事之有成者言之。其为同官所持,不能成与成而复变,概不具录。其与同官议论参差,与其艰难委曲,迟久乃获有成,一皆隐其言。为夫任事在我,而展转有弗达,由学识有未充也,无足与人校得失,稍自明其略如此。时在己丑九秋日,嵩焘病后自记。(摘自《玉池老人自叙》P42——P102 郭道西标注)rlX万圣书城二、嵩焘家训一则rlX万圣书城吾年七十,念两孙皆立家室,宜知稼穑艰难,而吾生平所立资产,仅能使子孙免于饥寒,不能使有赢余,亦当使各自历练知所循守。又吾方在两宅食用,不能不任之两妇。恐以后分析必多轇轕(注:轇音交,轕音葛,轇轕形容纠缠交错),因及七十之年,核计产业作五股品分,两子两孙各得一股。旧屋两栋两妇分居已久,因为两孙添置一屋住房,略多于旧。吾之一股专事酬应,以省居酬应为烦,我自照常经理,不欲以累子孙也。每股得岁租乡斛六百石,存银二千。其畸零杂数,并先后典置各小庄,皆并入我—股。原约此股但有能经理,即存作公款,如不愿作公股,听从按股摊分可也。rlX万圣书城吾生平不乐为家训,以为子孙苟贤,凡先人所言皆家训也。如不能贤,终日提命之,漠然不顾,况此区区语言之糟粕乎!故此所属,(指前文郭嵩焘自述“一生行谊”编者注)皆以发明生平志事,并不及训诫子孙之言,要其为训诫,亦无有备于此者矣。rlX万圣书城三代礼乐,学校之遗,荡废无存,盖已起自战国时。于是根本之教,不行于朝廷,而—切苟且之政行焉。施之一家与所以被之天下,皆是也。国家盛时,家给人足,人重犯法,则风俗常厚,而人心之诡变浇漓,莫能革也。至于末流之世,相与为嗜利无耻,奇幻百出,士大夫公行之,莫有知其非者。道敝民顽,所谓邪正是非,亦人人能言之,及其行之,一皆违反。无复戒慎恐惧之生于其心,于此而求有以自立,难矣。下至声色之惑人,游荡之引人入胜,则凡世家子弟,与其家业稍足自给,尤易于煽惑。无他,燕朋昵友交引于前,其党类繁,其语言工,一与为缘,而遂不胜其害也。是以学者有“三闲”之法:自誓此身不与匪人为比,闻声而远避之,是谓先几之闲;临事设法毅然引去,是谓当事之闲;终日兢兢引以为大辱,是谓终身之闲。然而君子立身行已,固有本矣,本立而所行自轨于法,此不可以伪为也。未能及此,则常以二念自励:曰知耻;曰有忌惮。凡为不法,诡踪隐行,未尝不以为耻,何如守此一语正用之,使诸恶不能上千吾身。至于忌惮之为说,则君子所以成德,多由于此。中庸所谓无忌惮之小人,苟为君子,则未有不以忌惮为义者矣。人生数十年,学问事功,正须各求所以自立,日加提省,则此不肖之念,自反而听命,非区区劝戒之能及也。其心应加劝戒者,则有一焉,鸦片烟而已矣。吾亦不愿多言,有犯此者,先请改姓,勿为吾子孙可也。(摘自《玉池老人自叙》P106——P110 郭道西标注)rlX万圣书城清史稿郭嵩焘传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字筠仙,湖南湘阴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遭忧归。会粤寇犯长沙,曾国藩奉诏治军,嵩焘力赞之出。赣事亟,江忠源乞师国藩,国藩遣之往,从忠源守章门。是时寇艎集饶、瑞,分泊长江。因献编练水师议,忠源韪之,令具疏请敕湖南北、四川制战舰百余艘。嗣以赣被围久,船非可克期造,乃先造巨筏,列炮其上,与陆师夹击,寇引去。厥后用以塞湖口者,即此筏也。湘军名大显,论功授编修。还朝,入直南书房。咸丰九年,英人犯津沽,僧格林沁撤北塘备,嵩焘力争之,议不合,辞去。rlX万圣书城同治改元,起授苏松粮储道,迁两准盐运使。库储竭,诸军仰哺淮鹾(注:音搓,即盐。)者数十万,嵩焘躬自掣验,配置各营。提督李世忠拥重兵行私鹾,莫之谁何,益遣人捕治之,运政乃畅。明年,署广东巡抚。寇逼阳山,亟使张运兰击却之。诏安陷,饶平、大埔警,与总督瑞麟遣将防边,追入诏安城,杀数千人,军稍振。是时金陵克,罢厘捐议起,嵩焘陈说利害凡干余言,事遂寝。伪森王侯玉山避匿香港,恃英为护符,官吏莫能捕。嵩焘援公法与争,执以归,论斩。而瑞麟遽张其功,以率兵往捕闻,嵩焘力止之,不可。英人大恚,数移牒诘责。rlX万圣书城初,毛鸿宾督粤,事皆决于幕僚徐灏。瑞麟继至,灏益横。嵩焘衔之,上疏论军情数误,劾逐灏,并自请罢斥。事下左宗棠,宗棠言其迹近负气,被诃责。左、郭本姻家。宗棠先厄于官文,罪不测,嵩焘为言求解肃顺,并言于同列潘祖荫,白无他,始获免,至是宗棠竟不为疏辩。嵩焘念事皆由督抚同城所误,逾岁解职,遂上疏极论其弊,不报。rlX万圣书城光绪元年,授福建按察使,未上。命直总署,擢兵部侍郎,出使英国大臣,兼使法。英人马加理人滇边遇害,嵩焘劾岑毓英,意在朝廷自罢其职,藉箝外人口也。而一时士论大哗,谓嵩焘媚外。嵩焘言既不用,英使威妥玛出都,邦交几裂。嵩焘又欲以身任之,上言:“交涉之方,不外理、势。势者人与我共,可者与,不可者拒。理者所以自处。势足而理直,固不可违;势不足而别无可恃,尤恃理以折。”因条列四事以进。而郎中刘锡鸿者,方谋随嵩焘出使,虑疏上触忌,遏之,比嵩焘觉,始补上,而事已无及。即莅英,锡鸿为副使,益事事齮龁之,嵩焘不能堪,乞病归,主讲城南书院(编者注:原文如此。疑误。主讲城南是出使前,不是之后。)。rlX万圣书城未几,而俄事棘。崇厚以辱国论死,群臣多主战,征调骚然。嵩焘于是条上六事:曰收还伊犁,归甘督窍议;曰遣使议还伊犁,当赴伊会办;曰直截议驳,暂听俄人驻师;曰驻英、法公使不宜遣使俄;曰议定崇厚罪名,当稍准万国公法:曰廷臣主战,止一隅见,当斟酌情理之平。上嘉其见确,已而召曾纪泽使俄,卒改约。rlX万圣书城嵩焘虽家居,然颇关心君国。朝鲜乱作,法越衅开,皆有所论列。逮马江败,恭亲王奕欣等去位,言路持政府益亟,嵩焘独忧之。尝言:“宋以来士大夫好名,致误人家国事。托攘外美名,图不次峻擢;洎事任属,变故兴,迁就仓皇,周章失措。生心害政,莫斯为甚!”是疏传于外,时议咸斥之。及庚子祸作,其言始大验,而嵩焘已于十七年卒矣。rlX万圣书城着有《礼记质疑》四十九卷,《大学中庸质疑》三卷,《订正家礼》六卷,《周易释例》四卷,《毛诗约义》二卷,《绥边征实》二十四卷,《诗文集》若干卷。rlX万圣书城(摘自《清史稿列传二百三十三》 郭道西标注)rlX万圣书城郭嵩焘评太平天国运动rlX万圣书城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英国及其他殖民主义国家相继入侵中国。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投降侵略者,出卖国家主权。中国社会性质不再是传统封建社会,而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了。这一改变使本来已经十分尖锐的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又加上殖民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中国人民肩负的革命任务,也不再是单纯的反封建,而是反侵略反封建了。可是在此后的百余年间,发生的各次重大历史事件,是否都是反侵略反封建的性质?却是众说纷纭,有些至今也没有一致看法,如太平天国运动的性质,就是其一。这里就郭嵩焘对太平天国运动的评述,探讨一下其中的是非。rlX万圣书城(1)在全国反侵略风暴下,郭、洪两人的思想反映rlX万圣书城洪秀全1814年1月11日(嘉庆十八年农历十二月初十)出生于广东花县。1836年以前他两次去广州参加秀才考试,没有通过。1836年应试时,他在街头遇到两个传教士散发宣传品《劝世良言》。他也得了一册,回去翻看了一遍,没有在意。1837年第三次去广州应试,又落榜了,回至住处后,在忧愤交集之下,生了一场大病,病中据说作了一些怪梦。病愈后,继续在家乡任塾师,直至1843年平平静静地过着教书和读书的生活。rlX万圣书城1838年——1842年期间,林则徐受命为钦差大臣,到广东开展震动世界的禁烟运动,一时广东成了斗争的焦点。后期,英军进长江口,陷镇江,威胁南京。清政府在英军大炮前屈膝,于1842年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随之全国爆发了反侵略群众运动,广东又成为焦点。广东各县普遍以团勇(相当于民兵)为骨干成立社学。在社学的领导下,发动了“三元里平英团起义”,“火烧洋馆事件”和“反对英人进广州城”等反英斗争。花县距广州百里,也成立了社学,是反侵略斗争最活跃地区之一。在全国人民反侵略斗争蓬勃高涨之际,洪秀全却无动于衷,离众独处,安静地教书和准备第四次应试。一个20余岁的青年人,眼界只看到个人前途,一意追求功名仕宦,心中没有国家民族,至少可以说,这样的青年缺乏救世济人的思想。rlX万圣书城郭嵩焘1818年4月11日(嘉庆廿二年三月初七)出生于湖南湘阴县。29岁(1847年)始进士及第,改翰林院庶吉士。鸦片战争那年,是他第二次进京会试落榜的一年,因家道已中落,囊空如洗而滞留京师。五月战争爆发,七月英军陷浙江定海,清政府惊慌失措,北京乱成一团。正当此时,粤人罗文俊以侍读学士改提督浙江学政,郭嵩焘受聘入其幕。在炮火声中随罗入浙。这时郭家虽“家本不裕,近年尤为困厄”,但也不是衣食无着。他在许多官僚连北京都不敢住下去,纷纷辞职向内地跑的时候,却热心应聘入幕,去中英之战的主战场工作,这是什么驱使的呢?原因在其出京途中写的《出都杂感》感怀诗自己作了说明,他说:“磨盾从戎真自许,好谈形势向鲛门。”鲛门是浙江近海中的一岛,话的意思说他之所以应聘去浙,是极想去前线考察战争形势,作好准备,一旦必要,就投笔从戎以身许国。他在罗幕一直停留至1842年,直待清政府投降侵略军签订南京条约他才辞职返家。在浙东前线,经过亲赴战地考察,亲眼目睹、切身体验到西方侵略者不同于传统观念中的夷狄,船坚炮利,残暴凶狠,蓄谋很深,有亡我之心,而清政府颟顸无能,官僚腐败无知,国势岌岌可危。当他回到长沙,见到刘蓉,两人就前线见闻,晤谈四日之久。后来刘蓉给曾国藩信提到了这次谈话,说郭嵩焘感慨之余,认为必须实行内修外攘之计。“内修”即进行政治改革,“外攘”是讲求“驳夷和自强”。次年郭嵩焘到辰州(今沅陵)教书,见到张晓峰太守,曾请教张太守关于1840年前后的禁烟事本末。事后,嵩焘说,这次谈话对他的启迪很大,“嗣是读书观史,乃能稍窥知其节要而辩证其得失”。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和洪秀全同是青年人(郭比洪还小四岁,刚20出头),对鸦片战争,两人的反应不一,一个以乎没有多少反应,另一个反应很强烈;一个计较功名得失,思想陷入迷朦而不能自拔,另一个则由爱国心之驱使而思奋起,以天下兴亡为己任,自谓“忠义之气不可遏抑”。rlX万圣书城(2)金田起义号角一响,郭嵩焘评曰;“天下将大乱矣”rlX万圣书城1847年春,郭嵩焘第五次进京会试。这一次考试他一路顺风地接连通过“会试”、“殿试”、“朝试”三关,成绩列最优等一类,由道光帝授予翰林院庶吉士。十一月他离京南归省亲,次年三月抵家。居家不久湘阴大潦成灾,他随叔父家彬办赈务,奔走逾年。第二年(1849年)再次大潦,灾情比先年更严重,城中水深数尺,仅城北一隅不为水侵,嵩焘只得继续留家办赈。正当他日夜操劳救济灾民置个人仕途于不顾之际,父母先后病倒,九月母张氏先期病卒,隔半载,父亦相继去世。按例他必须在家守制,致不克如期赴京散馆。rlX万圣书城这几年,全国各地水旱灾害都极严重。自1846迄1850年的五年间,黄河长江流域岁岁都发生水旱灾害,而1849年的长江中下游六省之水灾且是历史上少见的。这一年整个南方到处可见饥民遍野,数百万人被迫逃亡。本来由于鸦片战争失败,大量赔款,人民负担增加,洋货涌进,手工业大批破产,社会元气还未恢复。如今灾害造成的游民一股股流向湘南和广西一带,小股的打家劫舍,宛如土匪,大股的则高举反满济贫等旗帜,攻城割据。百余年来在长江上下游盛行的天地会,这几年因游民涌入,在湘南和两广也发展起来。天地会据说是康熙年间兴起的,拜天为父拜地为母而得名,以“反清复明”为宗旨。鸦片战争后天地会就曾在各地发动起义,现在则如星火燎原,湘南广西一带,到处都有其起义军。rlX万圣书城1850年冬,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在广西桂平县紫荆山下的金田,公开宣布举行武装起义,打起反清反孔的旗帜。郭嵩焘虽住在僻地湘阴,很快就听说了这些起义的消息,他尤为金田起义的声势、规模和反清反孔宗旨所震动,认定此举与天地会性质不同,判定“天下将大乱矣”!他给两弟昆焘和仑焘打了招扶,并与邑友左宗棠和左宗植兄弟相约,为避兵乱去县城之东70里之东山结邻而居。这时,金田起义尚处准备阶段,两军对阵大的行动还未开始。金田距湘阴有千里之遥,嵩焘得到的也不过是些零星消息,还不知道洪秀全是何许人。不过,他熟悉经史,深知历代农民战争的起因及其破坏性,拿历史的教训和当时动荡的社会状况相对照,他知道金田起事,清政府将不可收拾。为了避免他自己和亲友们受到社会动乱的伤害,始作出上述山居避乱之准备,并于是年冬天开始在湘阴东乡东山之周吉岭一带择地以备结庐。rlX万圣书城(3)嵩焘认为金田起事的性质仍然是传统农民战争rlX万圣书城自1850年9月迄1852年9月,郭嵩焘一直居家守丧。除为父母寻找葬地,没有离开过湘阴县城。闲时读书着作,静观局势的变化。1852年5月葬父母于善化杨梅山(今属湘潭市)。9月11日太平军围长沙城,嵩焘兄弟一同率家眷避居东山梓木洞。12月初太平军撤长沙围,沿湘江西岸北上攻占益阳,渡洞庭湖,下岳州,年底离开湖南北上。1853年1月12日攻占武昌。梓木洞处于湘江东岸万山之中,风景如画,地僻人稀,有如人间仙境。太平军北上途中,这里未受到惊扰。rlX万圣书城郭嵩焘住梓木洞时,并非过世外桃源生活“只闻鸡犬声,不知有秦汉”。相反,时刻关心时局的变化,不仅注视太平军的进攻路线,而且看到过太平军的文件布告。对局势已了然于心,对金田起事的性质也已有肯定的看法了。太平军出广西时,据传不过两万余众,队伍中且杂有不少老弱妇孺。居然所向披糜,一路经道县达郴州,然后从陆路过攸县醴陵直扑长沙,几入无人之境。到攻武昌时,已拥有水陆两军,号称五十万众。这一进军过程,进一步暴露了清政府军之腐朽无能,不仅不是西方侵略军的对手,也无力与一支素无训练的农民军抗衡。这支农民军纪律严明,作战勇敢,而且有明确的“反清反孔创立新朝”的政治目标。所谓创立新朝,洪秀全说是建设一个可以比美于天上大天堂的人间小天堂。但按照郭嵩焘的见解,则是一个谋立洪氏专政的帝王之业。因此他认为太平天国运动与古代农民起义并无二致,金田起义的性质不过是一群“粤匪”(他始终如此称呼之),又一次传统农民战争罢了。这一见解,他在不久之后去湘乡曾府劝说曾国藩出山练一支反洪的湘军时,向曾家父子讲述过。rlX万圣书城1853年太平军占南京,改其名曰天京,建都于此。洪秀全确如他起义时宣称的立即开始建立—个人间小天堂,不过这个小天堂不是他所许诺的:“人人可在其中过快乐的生活”,而是大兴土木,建许多座富丽豪华的天王宫和诸王宫,王宫里有王后和成百的王妃,成千的仆妇和侍臣,以及诸种穷奢极欲的享受。这些位居高位的少数人之生活,与下层军兵大多数人的升米一日之供给制生活,形成极其鲜明的对照。影响所及是严重的。自此以后,从上到下思想起了变化,腐化抬头,锐气消失,败亡之阴影已见端倪矣。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当时还没有看到这个在天京建立的小天堂,因为他作上述见解时,太平军还在武昌,正准备沿江而下进攻南京,怎么不幸被他言中了呢?因为太平天国所建的“小天堂”,包括洪秀全在天京演出的全套官制、朝仪、宫禁、礼制、刑律、等级观念、妇女三从四德……等等,一套政治纲领和政治制度,早在1851年太平军占领广西永安州城时就已拟就颁布了的。关心时局变化的郭嵩焘自然有所知晓,建立在这个政治制度基础上的“天堂”只能是洪氏父子专政的天堂。这个已从浙江战场亲见外国侵略军逼人的威势、体察到中华已面临有印度第二的可能、日夜忧思救国之道的郭嵩焘,发现“大敌当前,内忧又起”。这个局面如何收拾?他不能不加以思考。他对清政府是早已失望了的,现在又多了个与满清朝廷一路货色的洪氏朝廷,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清朝廷的翰林,尚无官职,满腔救国救民的热血,却投效无门,住在优雅的东山,只能日夜长吁短叹。这就是他当时的处境和心情,一度消极到打算退出社会。晚年大病时,心知岁月不多,在为后世留下遗嘱《玉池老人自叙》一文中,还回首这一段生活,说:“自通籍后,连丁父母忧,又值粤匪之乱,遂不复以仕宦为志。”当时他确实很喜欢梓木洞的环境,打算隐居于东山终老,以读书着作为志。他的第一部着作《礼记质疑》就是1852年在东山完稿的。rlX万圣书城(4)郭嵩焘评述太平天国运动“反孔”是“反中国文化”rlX万圣书城1852年正当太平军自郴州发兵北上时,曾国藩奉诏以礼部侍郎典试江西。途经安徽太湖收到母亲江氏病逝家信,即向朝庭奏明开缺,改道回湘,于10月初抵家。不久得诏,命他帮办湖南团练。郭嵩焘得此讯则已是太平军入鄂之后了。他经过深思熟虑,认为曾国藩练就一支湘军,也许是一个救国机会,于是他兜着这个希望在1853年1月中旬,去湘乡吊丧,十五日到达湘乡县城,由县宰处得知上谕几日前(1月8日)送达。嵩焘立请县宰发官轿两班一百廿里送他,当日半夜抵曾宅。嵩焘如此火急,是估计国藩素重礼教,必以守制为由,上疏请准终制。事情果如所料,国藩已于是日将疏缮就未发。嵩焘立即以“墨绖从戎亦古制”,当忠孝不能两全时应以国事为重的大道理进行劝说。至晓,国藩总归不应。不应并非不懂嵩焘所述的道理,而是本着一生谨慎之心,经过反复思考,有两个原因使他决定不受上命。一是他在京为官十余载,深知国势已败坏,这次出京,沿路看到哀鸿盈路,人心浮动。回到家中,又听说太平军的英勇,洪杨非等闲之辈。他想:这是否预示天意已决,将要改朝换代么?二是满人对握有军权的汉人,素来疑忌甚深。受命的话,不能打仗,朝野看不起事小,稍出大错,则有杀身之患。兵势一盛,处疑忌之中,说不定仍会有不测之险。而这两点,他不好向嵩焘言明,所以只有不应。翌日,郭嵩焘将昨夜谈话禀明国藩之父曾麟书,特别强调两点,一是洪秀全起事,所靠者异教(用今日之言即邪教)和反孔(与中国数千年文化为敌)。至于反清不过是立洪氏专制朝庭而已(这一点他在洪秀全于广西永安发布的告示中知晓),而洪的此举必败无疑。二是国藩热孝出山,家事可付之诸弟,国藩则保桑梓,保华夏文明而出,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符合墨绖从戎之理。如是安排,可谓忠孝两全也。至此,曾父竹亭公乃出面,召国藩说:“嵩焘之言理正”。嵩焘进一步与他商议任务和兵饷两事。嵩焘主张,只办团练,不足以成事,应当治练一军,出省讨贼;至于兵饷,嵩焘主动承担开源工作,以劝捐之法先筹一笔款作开办经费。国藩赞同前者;并感谢嵩焘为兵饷所作的承诺。于是受父命,于次日与嵩焘同往省城,3月1日即向朝廷具奏请准于治练一军讨贼。(以上全过程参看《玉池老人自叙》第43、47页)。rlX万圣书城关于这次湘乡之行,四十年后嵩焘在《自叙》一书中亦曾简略叙述:他说:那时他虽“不复以仕宦为意,而于经营国计保卫地方,无敢稍释于心。始终未任一事,而在湖南筹兵筹饷,一皆发自鄙人。曾文正公始出,提用经费,支绌百端,因议劝捐。……自请一行,甫及一月,捐得十余万金,文正公大喜。”rlX万圣书城郭嵩焘在曾家抨击洪秀全的反传统文化思想和行径所说的话,是很能震动当时的读书人的。当他向曾家父子介绍这方面的情况时,他们都视为新闻,且都有感到切肤之痛的表隋。后来筹组湘军的时候,国藩以捍卫名教相号召,大批士子投入湘军,充分说明曾国藩完全接受了嵩焘的这个观点。1854年初湘军组建接近完成,与此同时石达开奉命率太平军第二次西征,皖鄂相继吃紧,清政府累诏曾国藩出兵。是时郭嵩焘刚由湖北江忠源军回到长沙,得知湘军定于2月25日出师,立即赶赴衡州湘军大营,参加出师大礼。此次出师,国藩特发布《讨粤匪檄》。檄文是曾国藩亲拟,郭嵩焘参与下写成。檄文中主要的一段是以下面一句话起头的:“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参看《曾国藩全集·诗文》232页)”这一段所说的就是一年前郭嵩焘去湘乡吊孝时的对话。rlX万圣书城(5)郭嵩焘从不抨击洪秀全之反清,是偶然吗?rlX万圣书城洪秀全金田起义之后,半年攻占永安,这是太平军第一次占领州县一级的城市。洪秀全在永安驻守了半年,驻守期间正式创建太平天国立国诸制。实际创制者是冯云山,然后由洪秀全颁诏实施。冯云山制订了太平政制、军制、礼制、历法、圣库(即给养制度)、法制(即以十款天条为基础的军律和法律)、考试制度,甚至还举行了一次开科考试,由洪秀全主考。俨然已完成了新朝的立国。因此,由永安出发时,洪秀全就以天王身分代表新朝发布《奉天讨胡檄》《诛妖檄文》等诏书,告示天下,天国斗争的目标是指向统治中国的满民族和支持清廷政权的官兵。讨胡檄文开头就说“用夏变夷,斩邪留正,誓扫胡尘,拓开疆土。”并宣告上帝交给洪秀全的使命是消灭“生死妖”。死妖指的是包括孔孟在内的偶像、关公、岳飞等邪神,及寺庙道观所奉的佛、神,生妖则是死妖的代理人。在起义准备阶段,最先划为生妖者是地方团练(因那时的对手还不是清政府军而是地方团练),称团练为妖团,后来在金田起义所发告示则称官吏为妖官,军士为妖兵,檄文中对满人统称为胡妖。例如“胡妖入窃爷中国,爷故命朕来诛他”,文中的“胡”指满民族,“爷”指上帝。以上这些言论,充分说明洪秀全等人把其敌人指明得十分清楚,起义的目的是反清性质应是毫无疑义的。rlX万圣书城让我们再看郭,曾对这一点采取了什么态度。郭嵩焘在曾宅的谈话,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到洪氏的反清,一年之后,曾、郭亲自拟就发布的《讨粤匪檄》,一字不驳太平军公开宣布的起义目的“反清”,而大谈洪氏反中国传统文化。这样前后一贯的表现,给人留下很深印象,他们避而不提、或少提反清决非遗漏。既然不是不慎而漏掉,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一反常呢?唯一有力的解释是他们自己不反对或不坚决反对反清运动。满民族入主中原之后,采取了严厉的民族压迫政策,强调民族偏见,实行民族隔离,加深民族矛盾。满民族两百年来这样倒行逆施,所激发民族间的不满和反抗,造成反满斗争具有全民的性质,而死心塌地站在满族一边的恐怕只有依附于清廷的权贵那一小部分人。其次太平军从广西出发,一路张贴的《安民告示》,着重宣传的是“天父天兄大开天恩,差我天王下凡,尊周攘夷以复中华之盛治,分疆划井以救黎庶之艰辛”,这是很得人心的。洪秀全的许诺,“分疆划井”对贫苦的城乡人民有影响,而“尊周攘夷”则对入世不久官僚化不深的士子也许吸引力更大。当时郭嵩焘刚三十出头,曾国藩也不过四十,入世不深。他们平日在朋友之间谈知心话的时候,无不对满族的民族压迫,官僚的腐化、政府的无能、世风的不正感慨甚深,正因如此,他们怎么会抨击洪秀全之反清哩。rlX万圣书城再者,郭嵩焘劝曾国藩出山,是否就等于反对“反清”呢?从当时郭嵩焘前后的言行看,似乎不能简单地划等号。早在1842年他从浙江反英战场回到长沙,与刘蓉四日晤谈,提出内修外攘之计,就表明他已把满清的腐败与英人的入侵看作同是国家的根本问题。一年之后在辰州请教张太守解决这两大问题的办法。经太守启迪,他忧然悟出处理军国大事,自古皆由措理失宜而致边患兴。此前他对英人入侵这类军国大事是抱着反对一切忍让、妥协、等“软弱”态度的,自此以后观念渐变,知道如何去窥知其节要和辨正其得失了,在该忍让时采取忍让以求最有利于国于民才是。太平军起事后,他采取静观事变,也就是筹划“措理之法”。既然他早已认定侵略者已是主宰中国社会的主要势力,他认为这个势力不会坐视,迟早会介入这次战争。至于侵略者介入哪一方,在金田起义初期还难确定,因为所知隋况不多。洪秀全打着源于基督教的拜上帝教旗子,谁能断定侵略者不是它的后台哩?不过,在鸦片战争中,满清政府中的权贵,已出现了一个投降派,与英人勾结在—起。侵略者抛弃这一股势力而他投,看来可能性亦不大。在这样的复杂的关系中郭嵩焘采取静观事变的态度是有道理的。经过两年观察,对太平军和满清两方的情况知道得较多以后,他开始采取行动了。先是支持左宗棠和兄弟郭昆焘接受了湖南巡抚张亮基礼聘入幕,左宗棠专主军政,其他由郭昆焘负责。接着策划并动员曾国藩出山练湘军。关于湘军一事,他不仅是主谋而且特别出力,凡是曾国藩感到为难的事,他都承担起来,并且解决得极令曾国藩高兴。例如江忠源在南昌被围吃紧,要求湘军出援,曾国藩畏怯不前,郭嵩焘主动代替曾国藩带兵赴援,协助江忠源守城两月,亲冒矢石。这次出战,相当于湘军试阵,风险极大,而结果圆满(太平军撤围),胜利回湘。事后,寄诗与江曰:“觅得疲驴试短衣,尺书屡召敢频违?此生戎马真非分,半夜星辰尚合围。”又1853年曾国藩败于九江,退守南昌,郭嵩焘闻讯,从小路赶赴南昌探视,留在大营,相赞军机一年余。这时正是湘军最困难的时候,他守在曾国藩侧,直到战局完全稳定始离开湘军。1856年9月2日,韦昌辉带三千兵从江西回天京,发动天京事变,杀杨秀清及其部下。嵩焘恰于此时(9月10日)别曾国藩,离南昌返湘阴修家谱,11月得昆焘信始知天京内讧。这时,郭嵩焘认为湘军已立,太平军势衰,大局已定,决定奏请终制,从此不再过问湘军军机等事。以上这些事例似乎皆可旁证郭嵩焘内心深处的想法是建立一支强有力的湘军,左右局势,防止内战两败俱伤之后,清廷投降西方殖民主义者,变中国为第二印度。rlX万圣书城(6)郭嵩焘评太平天国运动性质rlX万圣书城1853年初,当太平军水陆两军由岳州出发,一次闪击战拿下了华中重镇——武昌的同时,郭嵩焘借吊丧为名到湘乡曾府,劝说曾国藩出山,据说,当夜郭、曾两人的对话中对当时战争形势的分析,郭曾断言说:“莫看眼前长毛势大,嵩焘断定他不能成事。”国藩对此表示怀疑,问他“何以见得?”他说:“长毛起事,所靠拜上帝会,所拜者异教之上帝和耶稣。”接着介绍了太平军毁孔孟牌位、捣寺庙道观、焚圣人经文儒书等行径,然后解释:在鸦片战争之后,一个用谎言欺骗愚民的拜上帝会,且以反孔为幌子的运动,迟早必将失败。最后嵩焘对国藩说:“公素具澄清之抱,如今不乘时自效,临机不发,则辜负了自己的平生志向。”(参见郭廷以《郭嵩焘生平年谱》第83页)曾国藩虽是一个自命不凡之人,当事关个人前程、身家性命的时候,也落到头昏眼花,犹疑不决境地,听了郭嵩焘这一席话之后,才拨开了云雾,看到了胜利的火光,到这时才满怀深情地对嵩焘说:“难得兄弟忧国忧民,就看在贤弟的面上,也不由国藩不出山。”rlX万圣书城上述这一段对话,郭嵩焘进一步评击了太平天国运动两点:一是说拱秀全用谎言创立了一个拜上帝教;二是指明太平天国运动是披着“拜上帝教”外衣的政治运动,而且迟早必将由洪秀全自己把这一政治运动导至失败。这些具体问题,我们只能肯定必是郭、曾两人在湘乡曾府的一夜叙谈中详细分析了的。不然一夜谈话,有仅仅只争“墨绖”两字之理吗?何况曾家父子又不是不懂墨绖和保桑梓等道理的人。这一夜的谈话详情,因无记载,已不可考。但郭、曾都是了解世情,头脑敏锐的人,而郭观察世变已两年,必已详知太平天国的底细,故我们只需从洪秀全的拜上帝教的实质及其作用即可推知这一夜的具体谈话内容,大体如下所述。rlX万圣书城1、笼罩太平天国运动的宗教实质rlX万圣书城洪秀全出生于广东花县几代务农的客家人家庭。自幼读儒家书,四次应秀才考试不第,灰心丧气,落魄在家当塾师。第一次接触基督教是1836年在广州街头从两个散发宣传品的传教士手中得到一册《劝世良言》,当时只浏览了一遍没有细看。1843年第四次应试失败,在心情极其苦闷下重读此书。之后,出于另求个人出路,决心立教拜上帝,并说服好友冯云山、族弟洪仁玕成为同道,取教名为“拜上帝教”,订教旨为“拜上帝,不拜偶像”。三人一道跳进小河,给自己“洗礼”算是入了教。然后相约抛弃各人执教的塾学之孔子牌位,以表示尊行了教旨。没料到这些怪异行动引起村民大哗,由是丢掉了塾师职位。居家无事,他们几个人索性出门传教。在外云游了八个月,跋涉千里,道经广东广西十余县,串村走户劝人入教。结果冷待者居多,入教者聊聊。在广西贵县因打毁寺庙遭到村民反对,立脚不住,只好决定打道回家,半路上冯云山一人改变主意,留在桂平县紫荆山继续传教。洪仁玕回家继续参加科举考试,洪秀全则重操塾师旧业。洪在课余写了些传教宣传品,如《百正歌》、《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等,在传教时加以散发。内容限于劝人“拜上帝、学正人,捐妄念”,求达彼岸世界——天堂,无任何反对封建统治秩序的意向。写这些文章的目的十分清楚,大体与各种宗教的宣传品类似,给世人树立一个理想的彼岸世界,并向教徒许诺只要皈依并遵守教旨,死后就不致下地狱,可以上天堂过平等快乐的日子。以上事实,说明初期洪秀全仿照基督教义创立了拜上帝教,只是在教义中渗杂了一些中国的佛道儒家的东西,非驴非马而已。他本人也是一个虔诚的传教士,其他人奉他为教主。rlX万圣书城洪秀全继续在家做了近三年塾师,还是想做一个正式的基督教传教士(说明他并不潜心相信自己所立之“拜上帝教”),1847年就又去广州,到美籍牧师罗孝全处学习基督教义,学习完毕,提出了受洗请求,结果受到拒绝,原因不是他个人的学识品格不好,而是罗牧师认为洪秀全心中的上帝不是基督教的那个上帝。几年后罗孝全给教会写的报告中说:“彼之所言,实令我莫明其妙”,否定洪秀全的拜上帝教是基督教的一派,说它是“异端”。rlX万圣书城1847年7月洪秀全离开广州,去广西紫荆山找冯云山。8月下旬两人见面,洪秀全才知道在冯云山的努力下,这三年拜上帝教已有很大的发展,教众达到近三千人,使他十分高兴。会务之所以如此顺利,乃因冯云山改变了单调的传教方式,而是深入贫苦阶层。发现了一些想摆脱贫困或急欲反抗地方统治势力的当地人(主要是客家人),容易接受他的宣传。他和他们做朋友,取得他们的信任,同时鼓励他们立大志,团结起来干。并且宣传洪秀全其人和其教,让他们相信入教之后,完全可以在人世间创建一个像天上大天堂一样的小天堂。他以这些人作骨干开展工作,这些骨干包括后来成为太平天国运动的领袖人物的杨秀清、肖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等人。为了教众之间便于联系,成立了拜上帝会,由骨干带领定期做礼拜,开展宣传和发展会众。由于有不少地方土生的骨干一齐努力,会务十分兴旺。不过一切还是在宗教招牌下进行,一句也没提过造反之事。rlX万圣书城洪、冯见面之后,两人秘密商量了一段时间,洪才公开出面。由接着开展的会务,可以肯定,他们密商的问题,乃是如何利用拜上帝会发动起义反清。至于谁是此举的主动者,没有文字记载,无法明了。不过一切会务在此前以及此后都是以洪的名义进行的,冯云山从未把自己摆在洪的前面。但群众则有群众的看法,例如十余年后,李秀成在《自述》中还说:“谋立创国者,出南王(指冯云山)之谋,前做事者,皆南王也。”这句话说明,洪秀全的反清起义与冯云山有很大关系,至少受冯的影响很大,决不是洪秀全早有此谋。从这时起,拜上帝会不再是单纯宗教组织,而是一个反清的革命团体。洪、冯决定举旗起义时,并决定以皈依拜上帝教为参加太平军的必要条件。除此以外,洪、冯还做了三件事,明显有别于以前的宗教宣传,一是加强组织工作。成立拜上帝会总会和各县支会组织,并由冯云山起草了组织章程、制度、纪律和各种宗教仪式。总会负责人暂时还只有洪、冯两人,分会负责人由指定或分会会众选举。二是加强政治宣传。将新的教义迅速传到全体会众,扩大影响。所谓新教义就是在原教义中加上政治目标。这时起义的条件还不具备,他们还不敢公开宣布反清,而由洪秀全用宗教宣传品形式写了《原道觉世训》,将新教旨隐含在这本小册子中。《原道觉世训》观点与前此写的劝世文大不相同。以前写的《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其救世主张限于“拜上帝,学正人、捐妄念”,而对农民起义公开持反对态度,那些书明确说:“嗜杀人民为草寇,到头岂能免祸灾。白起项羽终自刎,黄巢李闯安在哉?!”《天条书》中规定的五不正有一条反对一切武装斗争,即“第三不正行杀害,自戕同类罪之魁。普天之下皆兄弟,灵魂同是自天来”。可见那时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基督教的“博爱”观点上,无丝毫阶级斗争的内容。而与冯云山密商之后写的《原道觉世训》,开头说上帝创造世界,主宰世界,权能无边。不拜上帝的话,是犯“反天罪”,语调显然有威吓之意,而不是劝戒了。文章接着提出了上帝的对立面,把原来的教义“拜上帝,学正人”改成“拜上帝,除妖邪”,目的就不是劝人超脱凡尘,而是要求教众入世,把上帝的对立面除掉,在讲政治斗争了。不过,由于起义的条件不成熟,文中未具体指明世间的妖邪是那些,但他的批判锋芒之所指,明眼人是容易理解的。他接着说:“皇上帝乃是帝也,虽世间的主称王足矣……耶稣尚不得称帝!他是何人,敢腼然称帝者呼!”这不明明指向清朝皇帝吗?三是加强行动。在新的教义传布下去之后,洪、冯为了鼓舞会众的斗争意志,而又掩人耳目,开展了大规模的捣毁寺庙运动,把宗教宣传暂时转为争夺神权的宗教斗争。不久,持相反观点的乡民起来反对,地主团练出面干涉,逮捕冯云山,逼走洪秀全。此时拜上帝会处于群龙无首境况,地方恶势力就利用当地流传已久的“降僮”术,在会众做礼拜的时候,混入会众中,突然假装倒地不省人事,一会口出狂言,自称为某神附体,胡说一通,醒来假猩猩说所有一切全然不知。胡说的内容,无非是挑拨,扇动会众分裂,或者引人退会。一时造成人心涣散,似有分裂瓦解之势。当时还是紫荆山烧炭工人、拜上帝分会负责人的杨秀清,采取以牙还牙对策,在一次大型的礼拜中他也演了一出天父(上帝)附体传言的僮术,批驳了那些挑拨分裂语言,稳定了拜上帝会。几个月后,又有破坏者以僮术反对耶稣之教言,当时已是拜上帝会骨干的肖朝贵随后亦演出一出僮术,称耶稣附体传言,进行驳斥。并与杨秀清联合起来,把那些破坏者驱逐出拜上帝会。当洪、冯不在时期所发生的这些降僮迷信活动,虽说并未造成很大混乱,但也不是好事,后患一直隐伏在太平天国运动中。rlX万圣书城1848年秋,冯从狱中出来,回到紫荆山,听说洪已回广东,未作停留,即去广东见洪秀全商量。没想到洪在广州听说冯已出狱,立即赶回广西,两人在路途错过,这样风尘扑扑来往两次,才在广东花县相见。于是就在花县密商起来。密商的内容无疑是“僮术”所造成的问题。大概左右为难,决定不下解决办法,以致在花县留下八个月之久,直至1849年5月始一起返回广西。回到广西,又拖延近半年,到冬天才由洪秀全口头向会众宣示了《太平天日》一文。此文应是花县密商的最终一致决定。文章既无新的政治口号,也不直接回答杨、肖所演僮术传上帝及耶稣之言一事,而是把1837年洪秀全大病所作的所谓异梦,谎造出一则神话,说洪是上帝次子,耶稣兄弟,那次异梦是奉天父之诏,上天去受命。并大讲天父如何指点他,凡间妖魔如何害人,孔教邪说如何使人忘却真道。天父当即封洪秀全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命他下凡代天父救世,战胜妖魔和孔丘等等。以上事实就是拜上帝教的实质性质。rlX万圣书城2、笼罩太平天国宗教外衣之历史作用rlX万圣书城《太平天日》一文,在当时的确可看作是一篇构思巧妙的精心之作,它至少起到两重作用,一是它赋予洪秀全的人格以神性,赋予上帝的神性以人格。于是洪秀全在天堂和人世各有一个有妻有子的家,他具有凡人一样的身体和意识,以及超凡的无限权能。因受了天父之命,他成了和耶稣一样的救世主,遇到困难时,自有上帝作主;二是就政治上说,这个神话把洪秀全抬高到仅次于天父(上帝)天兄(耶稣)的地位,是受命于天父下凡作真命天子的。因此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把他人的权威抬高到他之上,除非否定这个神话。但是洪、冯写这篇谎言,仅仅看到了对洪自己有利的一面,其实是一篇藏有无穷后患的自作聪明之作。第一在宗教上洪、冯把拜上帝教由基督教视为的异端进一步改变成荒谬的披上宗教外衣的政治集团;第二在思想上将起义建立在谎言和谬语的基础上,只能欺骗愚民于一时,最终将落到众叛亲离,第三容忍迷信僮术的合法性,从而必不可免地隐伏了内部的地位争夺和分裂危险,一旦消极因素发生作用必致不可收拾。这些后患后来都是应验了的。rlX万圣书城《太平天日》神话,郭、曾他们必定听说了(当时己传遍城乡里巷)。对洪秀全个人的上述这些正反两面作用,在郭、曾对话时,他们必定已经想到了,也谈及了。今天,我们用历史的眼光来分析《太平天日》所揭示的宗教的和政治的内涵,在历史上确是起到了下述双重作用。一方面在这场起义之前和此后的胜利进军期间,它起到了团结鼓舞农民和流民(即破产了的农民)走上反清革命之路的作用;另一方面,它的用谎言和谬语构造的神秘主义与反帝反封建革命是极端矛盾的,其消极作用是把这场伟大的农民起义,本质上降为以封建主义反现实封建统治阶级的改朝换代运动,尤为可悲的是它给个人野心家制造了可乘之机,也用神秘谎话在内部挑起矛盾,这件宗教外衣由此注定成为太平天国失败的根本原因。而这一点“不幸”被郭、曾看中了。rlX万圣书城(7)郭嵩焘对清政府勾结外国侵略者的态度rlX万圣书城道咸年间,清政府已日趋没落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失败,进一步加深了封建社会的内在矛盾,而清政府既无能又颟顸且腐败,这个社会靠旧王朝已无法维持下去。这时历史走到了注定要改革的地步,洪秀全及其领导的金田起义正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十分可惜,起义的领袖们是几个愚昧的封建分子,他们只看到广大农民要求社会改革这一潮流,一开始就把起义引向改朝换代,成为逆潮流而动的政治集团,无视反帝反封建历史任务,变一场革命运动为社会大破坏的内战。下面再看看战争的另一方面,清政府的态度。rlX万圣书城就历史事实来看,太平天国运动前期,外国侵略者没有和清王朝勾结起来,而是对太平天国的反清取中立态度。那时,外国侵略者自己还在与清王朝打第二次鸦片战争,客观上等于开辟了一个第二战场,与太平军共同打击清王朝。当然,这不是真正的联合,侵略者打完了他那场侵略战,看清了真正的投降派是清王朝新上台的慈禧、奕欣等人,于是回过来企图与清王朝勾结。rlX万圣书城由中外关系史我们可以看到以下事实:直到1861年咸丰去世,清王朝除极少数像郭嵩焘一样的先进人士之外,朝野上下还陷于盲目自大,视西方国家如古夷狄,固步自封,反对与洋人打交道,不存在与洋人勾结问题。1861年底,慈禧、奕欣等人发动宫廷政变上台。这是一伙投降派,上台不久,即于1862年2月发出一道上谕;第一次(以征求臣下意见的形式)提出“借师(指请洋人派兵)助剿(太平军)”。对此,郭嵩焘是持什么态度呢?这要回到1852年郭、曾两人在湘乡曾府的谈话。当时他俩都不能肯定外国侵略者是否插手了这场金田起义。郭的态度是担心“插手”,他认为无论那一方勾结侵略者,都是引狼入室,必将导致中国成为印度第二。所以极力主张编练一支由汉人掌握的军队,借以左右局势。到1862年,事实证明郭的担心出现了。这时湘军已经成长为清军主力,曾国藩任两江总督,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长江南北的水陆各军都归他节制,实乃围剿太平军的最高统帅。清政府要征求臣下意见,曾国藩的意见当然最具有分量。借师助剿之风一出,侵略者最积极,俄法两国都立即主动请求“会师助剿”,英国则于1862年7月7日由英外交大臣给普鲁斯的一信,故作姿态地说:“对付太平军进攻上海我们执行的合理的方针是,保卫我们自己的商务利益,保护条约规定的开放的港口。”随后派了一支很小的军队参战。曾国藩对此种问题,是听郭嵩焘的意见的,可是这时郭隐居于湘阴东山,只好暂不表态而取缓兵之计,向清政府复奏说:“应请(皇上)饬下王大臣等传谕夷酋,奖其效顺之忱,缓其会师之期。”在“借师助剿”上谕下达之前,李鸿章受命署江苏巡抚。这时太平军占苏杭,与在上海的天地会的一支“小刀会”起义军相呼应,形势非常紧急。李鸿章有意请闲居在家的郭嵩焘出山,任苏松太道为助。曾国藩却以郭非繁剧之才为由极力反对。下达《借师助剿》一文之后,曾国藩立改前意,不仅同意奏调郭去上海任职,并函请郭速速东下,这一变化显然是因助剿一事要郭参谋。郭至皖,留营26天,会商22次。所议何事未记录,无从查考,但郭之“出处”,及关于“助剿”的态度两事定是谈话22次之多的最为重要的内容,不然何以要如此多日频繁密商?曾、郭密商之后,就“助剿”一事的复奏必定是不赞成请西方诸国出兵。因为关于助剿一事,以后慈禧、奕欣的腔调改为:暂时还是“就现有兵力攻剿(即维持现状,取消大规模助剿),不可贪目前小利而贻无穷后患”,无疑是受曾氏的意见影响所致。不过这些投降派没有改变对湘军的疑忌,一方面同意曾国藩的意见,另一方面加上一个警告,忽“贻无穷后患”,把责任向下推,并且默认英法出兵。rlX万圣书城以上事实进一步证实郭嵩焘一贯反对引侵略者介入中国内战的态度。rlX万圣书城(8)郭嵩焘对湘军举兵反清的态度rlX万圣书城关于有人主张湘军举兵反清一事,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当时流言虽很多,但没有任何文字记载留传下来。就是曾国藩的日记,也只有一些暗示性的隐语可看出来一些蛛丝马迹,却也不能据以确定湘军一派曾有人主张反清。不过各方的推论,则说这样的“打算”无疑确是有的。下面只是把前辈流传下来的故事记录一些,供各方参考而已,不想考求—个定论。rlX万圣书城要说明这一问题,还得从金田起义那时开始。金田起义时,嵩焘的母、父相继去世,他正处于极度悲痛中,传来了拜上帝教,金田起义等混乱的信息,特别是什么打庙堂砸孔牌立太平天国等从没有过的希奇古怪的事,使他连想到鸦片战争,进而猜测莫非是基督教煽动起来的分裂中国的叛乱?长沙解围之后,湖南巡抚张亮基接上谕,命曾国藩帮办湖南团练以卫乡里,张知道郭、曾是金兰之交,有意请郭出面动员。郭在乡下也从北京朋友来信,知道有此谕一事,经过一番思索,计上心来,乃进城取得巡抚一信,不辞路途劳累,以吊丧为名,亲去湘乡曾府。所谈重点有二:一是排除曾的各种顾虑,劝他出山;二是提出“团练不足办,惟当练治一军讨贼”的主张。这两点意见,在第二天请出曾之父帮助说教才为曾所接受。郭嵩焘之计是什么呢?这个“心计”显然是“练治一军”,“由曾统领”。因为满民族自从入主中原之后,最忌者是汉民族争夺政权,尤其不让汉人治军。如今利用清军土崩瓦解之势,突破此禁是个绝好的机会。若由此而能取得汉军代清军成为主力地位,解决民族压迫问题就有条件了。至于是否举兵反清,那时还不是议论的时候,也肯定不会有这一话题。这是一个极具深谋远虑的心计,只有从这个前提出发,就容易理解,为什么郭嵩焘那么主动积极襄助曾国藩练治湘军达四年之久,直到湘军第二次攻下武昌,在鄂皖赣能与太平军对峙,天京发生内讧之后,他认为湘军已站稳脚跟,成为清政府对抗太平军之主力了,始甩手而去北京,不再过问湘军之事。这一场极不平常的决定中国历史进程的战略行动的策划阶段,至此告一段落。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奏稿整理后记rlX万圣书城 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1818-1891),字伯琛,号筠仙,晚自号玉池老人。湖南湘阴人。清道光进士,选庶吉士。曾署广东巡抚,驻英、法公使,是我国的第一位驻外使节。郭嵩焘虽崛起于湘军之中,但他首先是一位思想家和学者,尤其致力于洋务宣传,其次才是政治家和外交家,在中国近代史上是有重要影响的人物。有鉴于此,湖湘文库编辑委员会决定整理编辑出版郭嵩焘的全集,并于2007年1月正式启动。此次整理并将于2012年6月出版的《郭嵩焘全集》将近一千万字,共分十五大册。承蒙领导和专家的厚爱,笔者也有幸侧身其中,参加了《郭嵩焘全集》中的有关奏稿的整理工作。rlX万圣书城 作为政治家和外交家,郭嵩焘均曾独挡一面,自然少不了要向朝廷报告有关事项、请示机宜并献言献策,因而留下了为数不菲的奏折(亦称奏疏)并附片。杨坚先生据《郭嵩焘日记》考证,郭嵩焘一生所撰奏稿约三百件左右,其在咸丰三年代江忠源所拟《请置战舰练水师疏》是目前所发现的郭嵩焘的最早的一件奏折,其最后一篇奏折则是光绪十三年十月代湖南巡抚抚卞宝第所拟的《论河务疏》。rlX万圣书城 作为学者和文化人,郭嵩焘生前对其奏稿进行过认真的审阅编订。通过比对同一奏折的不同版本,我们发现郭氏生前确实曾对每篇奏折都进行过不同程度的修改,有的是文字上的润色加工,有的则在内容上有增删,有的则为结构的调整。其去世后留存并刻印出版的《郭侍郎奏疏》许多篇末后所写的“自记”亦可以看出郭嵩焘生前对奏稿进行过认真审阅。这些自记,正如杨坚先生所指出的那样:“有的说明某稿起草的历史背景;有的是追忆某稿出奏后朝廷的反应;有的是自己表功;有的是自我揭露,说疏中所陈多属铺张之词,甚至干脆是对朝廷的欺骗(因为他的许多奏疏是与他人会衔的,未能完全作主);还有更多的是借此舒愤懑、泄怨怼,对当时的上司和同僚大发牢骚,强烈的个人色彩跃然纸上,说明这些意见是多年垒块,一吐为快。”但郭嵩焘亲自审定的奏稿在他生前并未出版。rlX万圣书城 光绪十七年,郭嵩焘带着满腔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临终前,郭氏将其遗文的整理和刊刻之事托付给了他的好朋友、曾任岳麓书院山长的学术大家王葵园先生。光绪十七年五月二十七日,郭在《日记》中写道:“以文稿检交益吾(王先谦的字——笔者注),为身后之托”,所指即为此事。第二年,王就为他编印了一部遗集,统称《养知书屋遗集》,这其中就有《郭侍郎奏疏》,共十二卷,所收折、片共188件。查郭嵩焘所撰《湘阴县图志》,其卷十三记载《自订奏稿》共十六卷。两者相较,相差四卷。可见王所编印《郭侍郎奏疏》,对郭氏的奏稿自是作了前所未有的删汰。郭嵩焘后裔郭群在《湘阴郭氏遗书提要》一文中指出:“公……陈奏独多,惟曲高和寡,名与谤随,时不能用。此刻亦王葵园及参赞子瀞公(郭嵩焘的侄儿郭庆藩——笔者注)厘定,去其有为时忌者若干篇,盖不及原稿十之五六,然非公志也。”这一说法是符合事实的。rlX万圣书城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岳麓书社曾出版过杨坚先生点校过的《郭嵩焘奏稿》,该书进行过一定的辑佚工作。杨先生从《清季外交史料》中辑录了折片16件,又从《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洋务运动》中辑录了条议1件,从《瞑庵杂识》一书中辑录了奏疏1件,从而使郭嵩焘奏稿的总数增加到了206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郭氏奏疏被删削过多的遗憾,但仍与郭嵩焘所作奏稿总数相差甚巨,深感有必要进一步地进行辑佚工作。rlX万圣书城 此次在重新进行点校和整理时,我们通过《郭嵩焘日记》、《郭嵩焘年谱》、《走向世界的挫折——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及清末各朝实录,查找线索,翻检海量文献,又发现了不少郭嵩焘奏稿,并予辑录。辑录的具体情况是:从《毛尚书奏稿》中辑录了21件、从《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辑录了13件、从《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中辑录了4件、从《清光绪朝中法交涉史料》辑录了5件、从《四国新档·英国档下》中辑录了2件、从《左宗棠全集》辑录了2件、从《皇朝道咸同光奏议》中辑录了1件、从《光绪朝朱批奏折》中辑录了1件、从《刘中丞奏稿》中辑录了1件,共50件。其中,《清光绪朝中法交涉史料》中有两件与《清季外交史料》中相同,但因前者系据军机处原档所编,故我们决定采用前者。尽管此次我们又作了大量的辑佚工作,与郭氏一生所撰奏稿总数又接近了一些,但仍与郭嵩焘三百件左右的奏稿数量有很大的距离。希望以后能机会弥补这一遗憾。郭嵩焘的奏稿,有的已查到年月和奏对主题,但一时却无法找到,这其中的原因不是笔者不愿去寻找,而是时间和条件的制约,只好留下遗珠之憾。rlX万圣书城 郭嵩焘的奏稿有以下几类:一为代他人所拟,一为单衔上奏,一为与他人会衔,一为他人代其所上。也有的折、片因种种原因,并未出奏。无论哪一类或那种情况,均为郭氏所写,或是郭氏意见的表达,故均与收录。从收录时间来看,起自咸丰三年,止于光绪十三年。从总数来说,共255件,较《郭侍郎奏疏》188件,增加了67件,较《郭嵩焘奏稿》增加了49件。从年份分布来看,属于咸丰年间的4件,同治年间的219件,光绪年间的32件。这些奏稿涉及当时的政治、军事、经济、外交、文化等方面的内容,对了解当年清朝所发生的许多事件及政府的处理情况甚为有益,有许多疏折反映出郭嵩焘高出同时代人的真知卓见,是研究郭嵩焘洋务思想的第一手资料。rlX万圣书城 《郭侍郎奏疏》是分卷编次,不着年份,各折、片不署时间,使用起来很不方便。《郭嵩焘奏稿》取消了卷次,按年编排,但各折、片亦无时间,仍感不便于研究者利用。此次整理郭嵩焘奏稿仍以《郭侍郎奏疏》为底本,在编排上则改变了分卷次的做法,按年代先后将所有奏稿分别系于所属年份之下。各年份的折、片尽量考订出时间,原奏疏经考证发现所置不当的则予调整,辑佚件亦按时间先后顺序分别插入相应的位置,无法确定时间的则仍按照原奏疏的顺序排列。rlX万圣书城 在整理时,我们对《郭侍郎奏疏》和所有辑佚件进行了标点和分段,改正了一些误字,有的地方作了一些校堪,并加了一些了附注。凡是能考证出具体时间的,我们都在相应篇目之下,重新标注了时间。有几篇系同一主题,但因文字和内容方面出入颇大,作为附录处理。受学识水平的限制,不当与错误或恐不少,祈盼方家斧正,不胜感激。rlX万圣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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