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与日本人:女性觉醒的故事【河合隼雄】 (源氏物语原版 现在日本人能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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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语与日本人

内容简介

整部《源氏物语》,乃是作者紫式部“成为自己”的故事

诞生于一千年前平安时代的《源氏物语》,是日本家喻户晓的古典文学,其地位一如中国的《红楼梦》。
历来对《源氏物语》的赏析,多环绕着主角源氏,多着墨其文学、历史价值,或欣赏书中诗词作品、人物角色塑造。

源氏是世俗眼光中的“完美男性”:容貌才情、权势地位、妻妾爱情无一不缺,但河合隼雄身为心理学家,他直觉充满光环的男主角并无存在感(不像真实的人)。他从作者紫式部的写作心理动机来探讨:紫式部是为了讲述自己的故事而写下这部小说,为了展现自己内心丰富的各种面向而创造许多女性角色,且为了使故事有一条轴心线,而设计出源氏这个角色来串场。

在河合隼雄眼中,这部作品不是“主角源氏的故事”,而是“作者紫式部的故事”,更是“古代女性自我追求的故事”。

作者分析源氏诸多情人,分别代表了母亲、妻子、女儿、娼妇四种形象。有的女性宛如慈母,有的是坚忍的贤妻,有的柔媚多情,有的则全身燃烧嫉妒的烈焰,也有露水姻缘的娼妇,以及背叛父亲的叛逆女儿。“这些,全部都是紫式部”。这些女性角色加起来,可以圆满一个以光源氏为中心的曼陀罗图,具体表现出紫式部的内在。

河合隼雄特别提出续篇中的女主角浮舟的改变,从受人摆布到主动追求人生;这份主体性的觉醒,想要成为“个体”的奋斗,是紫式部个人的觉醒,更是心理治疗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关键之一。

事实上,不论古今、男女,每个人内心都是这么丰富,都怀抱想要“成为自己”的心愿。

河合隼雄从多年的临床经验发现,现代日本人想要活出自己的人生,困难重重。从明治维新接受西方文化,到战败被迫接受民主制度,日本人抛弃了固有的精神内涵、贬抑父权与母权的微妙平衡,活在一个神似西方社会的空壳中。近代西方皆以“男性之眼”来衡量事物,日本社会也不例外。因此作者刻意采取“女性之眼”来解读本书,并引用许多女性荣格分析师的言论,可说是为了要替现代日本人唤回“阴性本能”,找到一条自我实现之路。

荣格派分析师佩蕾拉说:“我们这些在社会上获得成功的女性,几乎一律是‘父亲的女儿’──也就是说,非常适应男性本位社会的女性。我们一直排斥过去自己所拥有的女性特质的本能,以及能量模式。同样地,文化也以赶尽杀绝的方式强夺、伤害我们的本能。”

现代西方文化所扼杀的,不只是西方女性的本能,而是所有人:西方人与东方人、男人与女人,心中那份饱受压抑的阴性本能。

透过女性之眼阅读古典文学,让饱受忽视的阴性本能觉醒,是我们在现代西方“男性之眼的文化”中,自我实现的新途径。

本书特色

★日本人最敬爱的心理学家解析日本着名古典文学
★以女性视角与荣格心理学观点解析《源氏物语》,看见全新的故事
★透过全新审视古典文学,探索日本人的深层心理,找出面对未来的方法

名家推荐

王浩威(精神科医师、作家)
林水福(南台科技大学 应用日语系教授)
吕旭亚(荣格心理分析师)
邓惠文(荣格分析师、精神科医师)

作者介绍

河合隼雄

1928-2007,出生于日本兵库县,毕业于京都大学数学系。1962年赴瑞士苏黎世荣格学院学习,是第一位取得荣格分析师资格的日本人。持有世界沙游学会执照,为该会创始人之一,也是日本沙游治疗的主要推动者。曾任京都大学教育学院院长、国际日本文化研究中心所长、日本文化厅厅长、日本临床心理医师学会会长、京都大学荣誉教授等职。

河合隼雄以深厚的心理学知识为基础,长年针对日本文学、政治、教育、社会问题等不同领域进行论述、对话。着作甚钜,其中《日本人的传说与心灵》一书曾荣获大佛次郎奖,《高山寺的梦僧:明惠法师的梦境探索之旅》荣获首届新潮学艺奖。其他重要着作包括《孩子与恶》、《转大人的辛苦》、《青春的梦与游戏》、《故事里的不可思议》、《阅读孩子的书》、《阅读奇幻文学》、《佛教与心理治疗艺术》(以上皆由心灵工坊出版)、《河合隼雄着作集》、《村上春树去见河合隼雄》(与村上春树合着)、《原来如此的对话》(与吉本芭娜娜合着)、《走进小孩的内心世界》、《心的栖止木》等。此次中文版最新着作为《源氏物语与日本人》。
编者简介

河合俊雄

京都大学教授、荣格分析师。1957年出生,其父为日本已故心理学泰斗河合隼雄,于1990年于苏黎世荣格学院取得分析师执照。他目前亦身兼国际分析心理学会(IAAP)副理事长、日本荣格派分析家协会副会长、河合隼雄财团代表理事。近二十年来,陆续从事多项日文版心理学相关书籍之编着译介。他的文章与着作已有英语、德语及日语版发行。个人着作包括《当村上春树遇见荣格:从《1Q84》的梦物语谈起》(心灵工坊出版)、《概念の心理疗法物语から弁证法ヘ》、《ユング魂の现実性》、《心理临床の理论》。

译者简介

林晖钧

林晖钧,毕业于国立艺专,为国内知名小提琴家。醉心哲学与当代思潮,2011年起引介并翻译日本思想家柄谷行人着作,已出版《伦理21》、《柄谷行人谈政治》、《世界史的结构》、《哲学的起源》、《帝国的结构》,另译有《高山寺的梦僧》、《当村上春树遇见荣格》、《革命的做法》、《孩子与恶》、《青春的梦与游戏》等书(均由心灵工坊出版)。

目录

导读  心理学家独特眼光所见的《源氏物语》  林水福
前言

第一章  人为什么会想要“说故事”?
玉虫色的光源氏
像“便利屋”一样的存在‧是人?是神?‧“男人之眼”与“女人之眼”

人创造出“故事”的时候
虚构中的真实‧值得受到瞩目的王朝物语‧撰写“自己的故事”

“如何生存”的观点
为什么为了生存,人需要“故事”?‧日本人的苦恼

第二章、“女性故事”的深层
母权社会的男与女
母女一体感的来源‧圣娼‧“母亲的兄长”之重要角色

从母权转变为父权的时候
“不把女人当人的社会”中的女人‧“母亲与儿子”、“父亲与女儿”的联结‧在平安这个特别的时代中

自我危机
男性英雄故事的背后‧浪漫爱情的困难‧孤独病的蔓延

活在当下不可缺少的东西
以生命实践“父亲的女儿”的人‧父权与母权能否两立?‧当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故事”时

第三章、内在的分身
“内向的人”紫式部
想法放在心里‧入宫侍奉所经验到的事物

母性
从桐壶到藤壶‧慈母大宫‧恶母弘徽殿女御

妻子的人生
悲伤的自尊心‧葵姬与六条夫人‧末摘花的自我分裂‧“主妇”型的花散里‧“父亲的女儿”明石君

“娼”的位置
空蝉的处世之道‧滞留在异空间的夕颜‧源典侍与胧月夜

第四章、光的衰芒
由外而内——光源氏的变貌
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男人‧在心里感受到冲突与痛楚的真实人类‧面对“中年危机”

与“女儿”的关系
掌握在父亲手里的“女儿的幸福”‧令人放不下的女儿‧恋心与自制心‧嫩妻

“私通”发生的时候
私通的再现/父子间的矛盾对立‧三角关系的结构‧出家的心理

深化的曼陀罗之动力关系(dynamism)
不止于二次元的曼陀罗‧紫之上的人生轨迹‧六条院曼陀罗/消逝而去的光源氏

第五章、做为“个体”生存
男女关系的新方式
儿子夕雾的恋情‧关于〈横笛〉‧苦恼的男人

拥有“Genius Loci”的场所
圣俗交错‧分裂的男性像‧要不要经过“性的回路”?

致命的被动性
当无胜于有‧迷惘的心‧决心投水

“死与再生”的体验
在能够表示自己的意志之前‧重生后寻得的境地

后记
解说  临床心理学家诠释下的《源氏物语》    河合俊雄
女性的故事与曼陀罗‧中空与女性的意识‧做为个体的女性
“故事与日本人的心”选辑  发刊词

导读

心理学家独特眼光所见的《源氏物语》

林水福/南台科技大学应用日语系教授

释名
首先关于书名,我想需要解释。

本作品最初的书名是《紫曼陀罗》,收入讲谈社文库本时改为《源氏物语与日本人》。如〈后记〉所说:“过去一般的‘研究书’,多半以直线式的议论作为主轴;相对于此,本书则以‘曼陀罗’式的思考撰写。”。

曼陀罗是什么?依中村元《佛教语大辞典》,一义是坛,一义是一种圣坛上描绘了佛、菩萨的图像,表示宇宙的真理。广义地说就是:表现任何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的图像,都可以视为曼陀罗。

一、
《源氏物语》,日本人视为代表性作品,研究者以日本文学者居绝对多数,而日本文学者也易受先行研究的观点影响,不易跳脱传统看法。本书作者河合隼雄,大学念数学系,一九六二年赴瑞士苏黎世荣格学院学习,为第一位取得荣格分析师的日本人,意即专长转为心理学。

简言之,这本《源氏物语与日本人》从心理学的观点,以“女人之眼”看《源氏物语》,自有一番不同的“风景”。
一般评论者评论文学作品,主要针对作品内容讨论登场人物的关系,角色的安排、作用等。至于作者,通常只是做为了解作品之前的“前置作业”而稍加介绍、甚至不介绍,例如有些评论认为作品就是一切。

但河合隼雄把《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放在跟被创造者──光源氏──同等位置,透过心理学探究紫式部如何创造不同面向的女性,以及其扮演的角色、作用等。

二、
紫式部的外界——换言之,就是在现实社会里扮演的角色,是父亲藤原为时的女儿。为时是越后国的地方官,为“清贫学者•文人”;她继承了父亲文人的才能与知识,与母亲似乎较为缘薄,无相关记述。二十六岁时与藤原宣孝结婚。宣孝的年纪依推定约四十五,可能与紫式部的父亲相差无几。

紫式部有一女名叫贤子,一般称大贰三位。

对照紫式部外界、内向的“图”,紫式部身为女儿、母亲、妻子的部分,如上述不难了解;但是“娼”的部分,须稍加留意。
河合为何将紫式部的外界分出“娼”的部分呢?

其根据的是《尊卑分脉》在紫式部项目下注记“御堂关白道长妾”,而关白道长指的是藤原道长;又,紫式部日记末尾记载,紫式部与道长之间的赠答歌,道长言:“这梅子是出了名的酸,见到的人无不折它一枝”,紫式部答歌:“这梅子还没人折过呢!什么人又知道它的酸了?”原文“酸”与“好色”同音。之后,记述当天晚上紫式部就寝时,听闻有人敲门,极为惊恐,噤声至天明。赠歌:“水鸡彻夜啄木门,无人应声苦咚咚”,答歌:“啄门水鸡非常鸟,蓬门若开迎凄凉”。就上述赠答歌内容而言,道长的挑逗,紫式部始终未接受。或许因此,河合隼雄强调,这里所谓的“娼”,指的是“心理”层面的体验,非现实的体验。

而紫式部将上述经验转化为内在的现实,以“光源氏”为中心,在“物语”里登场,借他之口,将个人经验的事物,转化为普遍性的存在。

三、
其中,与光源氏相关的“母性”,河合将它分为四大类。

第一类是生母:光源氏的生母桐壶更衣,红颜薄命,光源氏三岁时即过世,因此有生母之实,而无生母之情。然而他的正室葵之上的母亲大宫,视光源氏如子;源氏失势、谪居须磨之前,拜访了大宫,委托照顾他的儿子夕雾。二人经常以和歌唱和,显见心意相通。大宫扮演着慈母的角色,这是第二类。

又,源氏的父亲桐壶帝的女御弘徽殿,因担心光源氏会威胁到当时东宫(自己)的儿子,对源氏一直采取敌对态度。源氏还是头中将时,表演雅乐之一、青海波的舞曲,众人惊叹,觉得非世间所有;只有弘徽殿女御说:“这容貌连天神都要为他倾倒,真叫人毛骨悚然!”听者无不感到刺耳。后来得知源氏密会她的妹妹胧月夜,大怒,筹画各种计谋要陷源氏入罪,源氏不得已避居须磨。弘徽殿女御,扮演的就是“恶母”的角色。这是第三类。

桐壶早逝,天皇难以忘怀,寻寻觅觅找到神似桐壶的藤壶。源氏对生母形象虽无记忆,但面对人说神似生母的藤壶,自然生亲近之心,且二人岁数相差仅五岁。二人在侍女的穿针引线下,见面二次,藤壶因而怀孕,生下的孩子即后来的冷泉帝。

藤壶长相如何?紫式部并未特别着墨,让读者发会想像力。源氏后来屡次想接近藤壶、再续前缘,但藤壶躲开了。苦思之余,藤壶认为唯有舍弃尘世的身躯,才能让源氏死心,选择于桐壶院一周年忌出家。就“户籍”而言,藤壶是源氏的母亲,然而两人却有男女关系,因此,河合将藤壶归类为第四种――母性的“娼”。

四、
紫式部内在的分身,其次是“妻”的角色。不过,“妻”与“娼”的概念,在当时并不明确。因为,当时的婚姻制度是“一夫多妻”,且男女纵使已婚,也可结交异性朋友。

谈到源氏之妻,首推葵姬,应无疑义。源氏十二岁元服之夜(成年礼),与时年十六的左大臣之女葵姬结婚。葵姬的母亲是当时天皇的妹妹。年长的葵姬自觉配不上源氏,两人的感情并不和睦。葵姬既非丑女,性情也不刁钻,只是藤壶的影子占满源氏脑海,容不下其他女性,葵姬自然难以接受。

源氏十七岁的夏季邂逅空蝉、秋季认识夕颜;十八岁于北山山中发现美少女紫之上,将其带回二条院。《源氏物语》里找不到源氏与葵姬两人之间的和歌赠答,似乎意味着感情淡薄。

结婚十年后,葵姬好不容易怀孕了,当时她二十六岁,源氏二十二岁。

怀孕中的葵姬参观祓禊(编按:在河川边举行的除秽仪式)的行列,不巧遇到也来看热闹的六条夫人(亦称六条御息所)一行人。六条夫人在丈夫前东宫逝世之后,与源氏交往,但源氏对她的态度冷淡,此时她本来准备和女儿离开京城,到伊势之国。或许是对源氏的旧情难忘,想一睹源氏风采,于是微行,将牛车停在一条大路上。不料葵姬的随从与六条夫人的随从起冲突,打了起来,六条夫人这边寡不敌众,被迫退到人墙之外,最后只能以充满屈辱、怨恨的眼光注视着源氏。此处,河合把六条夫人归类到“娼”的位置。

后来葵姬遭不明物体附身,为之所苦。一日源氏探望葵姬,靠近床边,看葵姬的样子楚楚可怜,深感痛惜时,哪知声音与模样遽然改变成六条夫人,说出心中的怨恨。一般论者的看法是,六条夫人占有欲强烈,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源氏,遂转为对葵姬的怨恨;加上祓褉争道事件,终于转化为“生灵”(灵魂出窍),就葵姬之口说出心中怨恨。然而,这部分河合从心理学所作的解释颇饶趣味,大意是:葵姬对源氏的怨恨,其实深藏心中,但她压抑住这份强烈的情感,又认为六条夫人具有这种强烈的情感,所以化为六条夫人生灵的模样、攻击她自己。主动权在于葵姬,而非六条夫人。其次,是葵姬欲说出心中对源氏的怨恨,而非六条夫人对葵姬的报复与攻击。

五、
末摘花属于“妻”与“娼”难于划分的人物。

末摘花的父亲是故常陆宫亲王,父亲逝世后,家道中落,独守破旧家园,而容貌丑陋。在女房巧妙安排下,与源氏度过一夜。然而,天亮一看,鼻子像大象鼻,且又红红的。源氏倒尽胃口,但仍不得不维持应有的礼貌,虽然时间较晚,形式上还是去信,述说怀念之意。

河合剖析紫式部书写的心理:紫式部描写末摘花的时候,说不定感到某种自虐的快感;而事后才觉得,自己未免过于恶毒。或许因此让源氏在〈蓬生〉中和末摘花恢复关系。

主妇型的花散里──夫妻的型态不只一种,其中之一,是让丈夫精神上感到放心、舒畅,却少了激情。花散里属于此类。源氏谪居须磨之前,造访了花散里。从须磨回来、重返政界后,建了二条东院,花散里也迁住其中,源氏有时会去看她,但是不过夜,意思是没了男女关系。虽如此,花散里并不埋怨,令源氏更是信任有加,后来甚至将儿子夕雾的养育重责大任,委于花散里。六条院完成后,花散里也搬进去住;而末摘花仍留在二条东院,由此显见二人地位不同。

妻子的另一形态,则是“父亲的女儿”。

源氏谪居须磨,认识了明石君,与之结婚。明石君的父亲明石入道,早就把荣华富贵的美梦寄托在女儿身上。两人虽结婚,明石君却有着深深的自卑,觉得身份过于悬殊。

后来天皇赦免源氏。离开须磨前,源氏建议明石君生的女孩给紫之上当养女,由紫之上抚养。明石君自是万般不舍,但考虑到女儿将来的前途,只得忍痛答应。后来明石姬成了中宫,达成父亲的愿望。

因此,河合将明石君归类为“父亲的女儿”。

源氏交往的女性中,明显身份悬殊,虽短暂交往,但深具个性、让源氏始终忘不了的女性,河合将她们归类为“娼”。这里所谓的“娼”并非妓女之意,如果以时下流行语“小三”、“不伦”称之,或许更贴切、易懂。

而归类为“娼”的还有空蝉、夕颜、源典侍与胧月夜。

六、
〈帚木〉篇中,某个无聊的夏天雨夜,源氏与头中将等人在宫中值夜时,一群男人聊起什么才是“理想的女性”,对世上的女性做了一番品头论足,是为“雨夜的品定”。次日,源氏从宫中欲往左大臣家,因方位不对,临时决定改往纪伊守家。不意纪伊守父亲的年轻后妻空蝉也留宿于此。受前一夜“雨夜的品定”诱发、而对“中品女性”深感兴趣的源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空蝉面对源氏,无法抗拒,演出一夜情。之后,源氏透过空蝉的弟弟小君,希望能与空蝉再会,空蝉碍于身份悬殊,不想继续下去,于是脱下身上薄纱、遁走。这也就是空蝉名称的由来。蝉,蛰伏土中多年,脱壳蜕化成成虫,其生命其实相当短暂;再加上一空字,不能不对紫式部命名之高明,感到叹服!

源氏邂逅空蝉是十七岁那年的夏季,迷恋同属中品女性的夕颜,则是同年的夏秋之际。源氏探望生病的乳母,看到西邻有一女性也往这边瞧。树垣上,鲜绿蔓草中点点白花,在薄暮时分尤其显眼,这种花就叫做夕颜。夕颜个性内向,性情温柔,源氏与之交往,身心皆感到舒畅愉快。后来源氏带夕颜到一废宅,想要共度美好夜晚;半夜,妖灵出现,夕颜因而死去。

归类为娼的女性中,河合以六条夫人为中心,一边是个性较忧郁、阴暗的空蝉、夕颜;另一边是个性开朗、明亮的源典侍与胧月夜。

在《源氏物语》里登场、与源氏有关系的女性之中,源典侍应该是年纪最大的。源氏知道源典侍虽已五十六、七岁,老大不小(以现代人来说,感觉上应几近七、八十岁吧!),又风流好色,不免心痒痒的,出言试探。源典侍喜出望外,即作和歌回应。这事不巧走漏风声,头中将也来参一脚,于二人幽会时,偷偷潜入……。或许紫式部认为,恋爱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年纪大的也有不同韵味吧!才会安排这么一个特例。

胧月夜,就是让源氏不得不避居须磨的那位女性。她是右大臣的第六个女儿,也是弘徽殿女御的妹妹。两人第一次邂逅是源氏二十岁那年春天、二月下旬紫宸殿樱花宴的夜晚。源氏着魔似地要往藤壶住处走去,但那里所有的门户皆紧闭,只有弘徽殿从北边算来第三间开着。源氏摸黑进去,伸手抓住一位女性的袖子──演变成一夜情。源氏连对方是何许人都不知。因对方歌咏“没有像春夜的胧月夜,既不明亮,亦非阴暗”,命名为胧月夜。

胧月夜后来成为源氏同父异母的兄长朱雀帝所宠爱的女人,但私下和源氏依然往来。朱雀帝尽管知道却默许;紫式部可说写尽人间爱恋百态!

七、
河合认为,紫式部开始撰写源氏物语时,最关心的是她的内在世界,想写的并不是源氏这个人物,只是以一个“男的”为主角来说故事,犹如更早出现的《伊势物语》和《平中物语》;换言之,将源氏更改为“从前有一个男的”也无妨。

“须磨”之前的源氏,不具有人的深度和厚度,所作所为可以以一句话概括之,那就是“不知恐惧为何物”。

对空蝉硬上弓、和夕颜热恋期间不忘去找六条夫人、心里惦念着空蝉……。最典型的是在弘徽殿的房间,抓住胧月夜的衣袖,将她抱入房间、关上门。胧月夜吓得发抖,源氏对她说:

我啊,不管做什么,大家都容许的,你叫人来也没用。还是安静些吧!(“花之宴”)

傲慢到极点!
然而,“须磨”之后被创造的人物源氏,拥有自由意志,开始自主行动。有趣的是源氏动念、想染指的女性,如秋好中宫、朝颜、玉鬘等,全都没有让他得逞。

源氏三十九岁时位居准太上天皇,地位达到极点,并娶了朱雀帝当时才十三岁的女儿女三宫(实为源氏侄女)。以那时的感觉像是祖孙结婚。这是源氏光芒消失的起点。

紫之上正室地位不保,遭受巨大的打击,导致死亡;女三宫与柏木私通,产下男孩薰。最后女三宫出家,柏木事迹败露、吓得病死。

八、
《源氏物语》时代的婚姻制度是“一夫多妻”,且当时男女交往风气自由开放,即使已婚之人,仍与异性往来者,不乏其人。源氏仗着俊美容貌与高贵身世,对众多女性出手。以往,日本国文学者总是尽量加以辩护,拿时代不同等的理由,以“维护”源氏。犹记得有一次一位韩国女学者发表论文时,对源氏的行为有所指责,马上惹来日本《源氏物语》研究大老的严词斥责,让那位女学者相当尴尬,几乎下不了台。

河合以心理学的观点,从女性角度了解深入紫式部当时的外在与内心世界,探索创作的心理。让我们看到她一开始写《源氏物语》时或许不是以源氏为中心创作的,因此主人公源氏的形象并不具体,直到后来脱离作者的掌控,自主行动,才变得有血有肉。当然,对于源氏的好色,亦有斥其非之处。至于源氏第二代、第三代(薰、匂宫)的爱恋,不论形式、观念、想法,都与源氏不同。这就进入了续篇〈宇治十帖〉的世界,紫式部进一步创造了在经历恋爱风波、自杀又获救之后个性幡然转变、决定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主角浮舟。河合认为这反映出紫式部内心境界的成长,确实是身为心理学家才会有的独到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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